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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君心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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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君心难测
邱莹莹这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在宁杨白一夜不眠的守护和精湛医术下,终于化险为夷。次日,她虽然依旧虚弱,咳嗽未止,但高热已退,神智也恢复了清明。
拂冬红着眼圈,将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包括挽春如何在内务府碰壁,宁太医如何及时赶到并带来炭火、施针救命等情状,细细说与邱莹莹听。
邱莹莹靠在引枕上,听着拂冬的叙述,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一言不发。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却翻涌着冰冷的怒意与后怕。她料到会有人使绊子,却没想到对方手段如此阴毒狠辣,竟是直接想要她的命!若非宁杨白……她不敢想象后果。
“才人,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挽春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内务府分明是受人指使,故意克扣炭火,意图谋害!我们定要禀明陛下,求陛下做主!”
邱莹莹缓缓摇头,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异常清晰:“不可。”
“为何?”挽春和拂冬都愣住了。
“证据呢?”邱莹莹看着她们,目光冷静得可怕,“我们有何证据证明是内务府故意克扣?王太监大可推说是一时疏忽,登记出错。至于指使之人……更是虚无缥缈。我们若贸然告到御前,非但扳不倒对方,反而会打草惊蛇,落下个‘小题大做’、‘攀诬他人’的罪名。”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况且,陛下昨日刚赏赐于我,今日我便状告内务府‘谋害’,落在陛下和旁人眼中,会如何想?是会觉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是会觉得我恃宠而骄,借题发挥,甚至……是故意演一出苦肉计,来巩固圣心?”
挽春和拂冬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才人所言极是!这后宫之中,黑白颠倒之事还少吗?若无确凿证据,贸然行动,只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那……难道就忍下这口恶气?”拂冬不甘心地问。
“忍?”邱莹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自然不能忍。但报复的方式,不止告御状一种。”她的目光投向窗外,“这笔账,我先记下了。来日方长。”
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愤怒,不是报复,而是养好身体,积蓄力量。只有活下去,变得更强,才有讨还一切的资本。
“宁太医呢?”邱莹莹问道,语气缓和了些许。昨夜若非宁杨白,她性命堪忧,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
“宁太医天亮时分才离开,嘱咐才人好生静养,他晚些会再来诊脉。”挽春回道,“宁太医还说……此事他会酌情向陛下禀明。”
邱莹莹心中微动。宁杨白要禀明陛下?他会如何说?是如实陈述炭火短缺的蹊跷,还是只报病情?这其中的分寸,极为微妙。但无论如何,由宁杨白这个第三方、而且是太医令的身份来说,比她自己去哭诉,效果要好得多,也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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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日午后,养心殿便派了太监前来探病,还带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补品。太监传的是皇帝口谕,语气温和,询问病情,叮嘱安心静养,并未提及炭火之事。
然而,就在探病太监离开后不久,内务府总管太监竟亲自带着人,抬着满满四大筐上等银炭和几床新棉被,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绛雪轩!
总管太监一改往日倨傲,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进门就作揖打躬:“才人万福!奴才给才人请安!昨日底下人办事不力,竟将绛雪轩的炭火份例弄错了,害得才人病中受苦,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已重重责罚了那办事糊涂的王德海!今日特将炭火补上,还望才人大人大量,莫要跟那起子蠢材一般见识!”
这番做派,与昨夜王太监的嘴脸判若两人。
邱莹莹靠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语气却十分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笑意:“公公言重了。不过是底下人一时疏忽,本才人岂会放在心上。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请公公务必从轻发落王公公,莫要因这点小事重责,否则,倒显得本才人刻薄了。”
她言语大度,将“谋害”轻描淡写为“疏忽”,还反过来为“肇事者”求情,这番姿态,反倒让内务府总管心里更加打鼓,连声道:“才人宽宏!才人宽宏!奴才一定谨记!”
打发走内务府总管,拂冬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变脸比翻书还快!定是陛下那边有了动静,他们怕了!”
挽春也松了口气:“看来宁太医的禀报起了作用。陛下虽未明言,但内务府这番举动,已是表明了态度。”
邱莹莹却并未放松。内务府的态度转变,恰恰印证了昨夜之事绝非偶然。陛下知道了,却并未深究,只是施压让内务府补上亏空并道歉,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他是在保她?还是在……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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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
焉孔咏听完林武庚关于昨夜绛雪轩变故以及内务府今日反应的详细汇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杨白倒是尽心。”他淡淡说了一句。
“是。宁太医昨夜守候至天明,邱才人方能转危为安。”林武庚回道。
“炭火短缺……”焉孔咏指尖轻轻敲着御案,发出笃笃的轻响,“朕的后宫,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没有问是谁指使的,似乎心中早已有数。这种阴私手段,他见得多了。万氏……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陛下,是否需要……”林武庚试探地问。
“不必。”焉孔咏打断他,“敲打一下内务府即可。至于其他……朕倒要看看,经此一遭,邱才人会如何应对。”
是就此胆怯,一蹶不振?还是会被激怒,不顾一切地反击?抑或是……能沉住气,将这份“委屈”转化为成长的养分?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需要他时刻庇护的菟丝花,而是一个能在风雨中独立生长,甚至能帮他清除一些障碍的利器。
邱莹莹,这次生死考验,你交出的答案,会让朕满意吗?
焉孔咏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在病榻上依旧保持着惊人冷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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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莹莹的病,在宁杨白的精心调理和绛雪轩上下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她严格遵医嘱,静心休养,按时服药,绝不踏出绛雪轩半步。对外界的风声鹤唳,她充耳不闻,仿佛真的只是得了一场寻常的风寒。
期间,宁杨白每日都会来诊脉。他话不多,但用药精准,叮嘱周到。邱莹莹对他十分感激,言语间颇为敬重。两人一个沉静温婉,一个清雅守礼,相处得倒是十分融洽。挽春和拂冬对宁太医更是感激涕零,伺候得无比周到。
这一日,宁杨白诊完脉,道:“才人脉象已平稳,邪气尽去,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还需再静养些时日,切忌劳神费力。”
邱莹莹温声道:“有劳宁太医费心。此次若非太医,我恐怕已凶多吉少。”
宁杨白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邱莹莹,目光清澈而温和:“才人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只是……”他略微迟疑,压低声音道,“宫中人心叵测,才人日后还须万事小心。有些事,若能避则避,锋芒太过,并非好事。”
这话已是交浅言深,带着明显的提醒之意。邱莹莹心中一动,知道宁杨白是真心为她考虑。她郑重颔首:“太医金玉良言,我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更加谨慎。”
宁杨白见她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送走宁杨白,邱莹莹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院中那几株老梅新发的嫩叶。宁太医的提醒,与皇帝看似维护实则观望的态度,都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陛下的“恩宠”是蜜糖,也是砒霜。她不能沉溺,更不能依赖。要想在这深宫活下去,最终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需要更快地成长,需要拥有自己的势力和耳目,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既能展现价值,又能适度摆脱当前困境的机会。
而机会,往往就隐藏在危机之中。这场病,是劫难,或许……也是转机。她开始仔细回想入宫以来的点点滴滴,分析各宫势力,揣摩圣意。她就像一株在冰雪下积蓄力量的幼苗,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君心难测,深如海。但她邱莹莹,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