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人》白气泡

6、流星雨

　　晚上九点三十六分，林薇捏着揉皱的英语作文纸往垃圾桶抛，力道没算准，纸团“咚”地撞在桶壁上，弹回来滚到桌腿边，活像只调皮的小弹珠。她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那片皱巴巴的纸，手机突然“嗡”地震动，屏幕亮起时，季瑜带着夸张表情包的消息跳了出来：“薇薇！我哥在天文馆说今晚凌晨有流星雨！云超少的！我跟江叶舟约了去烟雨观景台，你要不要来？咱们仨好久没凑一块儿疯了！”
　　林薇盯着屏幕笑出声，指尖无意识蹭过淡蓝色手机壳——这是上周和陈野在文具店挑的，当时他举着壳子凑到她校服前比对，语气认真得有点傻：“这个颜色衬你，显皮肤白。”现在想起他指尖留在壳子上的温度，她自己的指尖都悄悄发了暖。
　　没急着回季瑜，她手指划到通讯录顶头的“陈野”，按通电话的瞬间，赶紧往门口挪了挪——客厅里妈妈正追家庭剧，笑声隔着墙飘过来，她压低声音：“喂，陈野，季瑜说今晚凌晨有流星雨，她跟江叶舟去烟雨观景台……你想去吗？要是去，我自己收拾好过去就行，不用你特意跑一趟来接。”
　　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家到公交站就几分钟路，咱们在观景台门口碰面也方便，熬夜本来就累，别让你多绕路。”电话那头静得能听见电流的轻响，林薇的心跳突然快了，手指绞着校服衣角，连台灯的光晃在脸上都没察觉，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见外”。
　　此时的陈野正坐在书桌前擦相机，镜头布是上次林薇借他的，浅蓝色边角磨了点毛，他却宝贝得很，每次擦完都叠得方方正正收进笔袋，连道褶皱都不肯留。手机震了下，王浩的消息弹出来：“野哥！今晚凌晨有流星雨！烟雨观景台视野绝了，能看见江景还没遮挡，咱俩去蹲一波？拍点星轨说不定能拿奖！”他刚想回“再看看”，通话键突然亮了，屏幕上“林薇”两个字，让他瞬间忘了要打什么。
　　陈野手忙脚乱接起，手机差点从掌心滑下去，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托住，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半分：“喂？林薇？怎么了？”
　　“我去！”没等林薇再说，陈野的声音先抢了过去，背景里传来翻背包的“哗啦”声——是他急着把相机塞进去，“我刚把相机擦好装包里，正琢磨怎么问你要不要去呢！你别自己走，我去接你！你家到公交站那段路没路灯，晚上走不安全，我骑车快，二十分钟准到你楼下。”
　　林薇愣了下，刚想拒绝，就听见他又说：“你别跟我客气，我家往观景台走，刚好绕你家楼下，一点不绕路！对了，你不用化妆，素颜就好看——上次放学你跟季瑜走前面，风把你头发吹起来点，我跟王浩说好看，他还笑我眼神直，就会盯着你看。”
　　林薇“噗嗤”笑出声，耳朵尖瞬间发烫，手指抠着手机边缘：“那……那行，你路上慢点。我还得找厚外套、装零食，今晚肯定冷，你也多穿件毛衣，别跟上次似的冻得流鼻涕，到时候我跟季瑜该笑你了。”
　　挂了电话，她先给季瑜回了句“不了，我约了人～你们玩开心，记得拍照片”，然后翻出帆布包开始收拾。橘子糖塞了两袋——上次陈野说这个含着不酸，熬夜能提神；苏打饼干抓了一把，怕他骑车累了饿；还找了包热可可粉，装在保温袋里，到了观景台能冲着喝。装的时候饼干渣掉了一地，她蹲在地上用手扫，嘴角却一直翘着，时不时抬头看眼窗外，怕陈野到了自己还没收拾好。
　　陈野挂了电话，系鞋带时手指都有点慌，换了件深灰色厚毛衣，又把米白色围巾揣进卫衣兜。给王浩回了句“不去了，有约了”，看见他发的“懂了懂了，祝你顺利”表情包，耳尖一热，赶紧把手机揣进裤兜。抓起相机包和车钥匙往楼下跑，推着自行车往林薇家赶时，夜色已经沉透了，街道静得只剩路灯的光晕。拐过街角时，一点暖黄的光从路边漏出来，他放慢车速看，玻璃门上“遇见花屋”的木质招牌，在夜里透着温柔的光。
　　陈野捏着车把犹豫了两秒，还是推着车走了过去。推开门，风铃“叮铃”响了一声，穿碎花围裙的阿姨从里间迎出来，笑着问：“小帅哥，这么晚来买花？是送女孩子吧？这款白玫瑰加茉莉，清新又好看，送姑娘最合适。”
　　陈野的脸一下红了，从耳尖蔓延到脖子根，他低下头盯着花束，声音有点小：“是送喜欢的人，就这个吧。”阿姨笑着点头，从花桶里拿出几支新鲜的白玫瑰和茉莉，修剪好花茎，用带细闪的浅粉色包装纸仔细裹好，还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
　　付钱时，陈野忍不住问：“阿姨，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开着门？”阿姨把花递给他，叹了口气：“这条街晚上走的姑娘多，路灯没几盏，黑黢黢的不安全。我这店开着，亮着灯，也能给她们照个路。”
　　陈野心里一暖，接过花连声道谢，又叮嘱阿姨早点休息。他把花小心放进自行车筐，用外套盖着怕风吹坏，骑车往林薇家赶时，时不时低头看眼筐里的花，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到了林薇家楼下，他把车停在老槐树下，抱着花站在路边，手里还攥着刚买的热牛奶——怕林薇出来手凉。等了大概十分钟，单元门“咔嗒”响了一声，林薇背着帆布包跑出来，头发被风吹得晃，手里还攥着钥匙。
　　陈野赶紧迎上去，把热牛奶递过去：“刚在便利店买的，你先暖暖手。花是路过花店买的，觉得配今晚的流星。”
　　林薇愣了下，接过牛奶时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红了脸。她看着那束白玫瑰加茉莉，细闪的包装纸在路灯下亮晶晶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晃了晃帆布包：“我带了零食和热可可，到了观景台咱们边吃边等。”
　　陈野点点头，接过她的帆布包挂在车把上，又把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外面风大，围着。”林薇没拒绝，任由他系好，然后坐上自行车后座，两人往烟雨观景台去，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在夜里轻轻晃着。
　　到了观景台，他们找了块开阔的草坪坐下。陈野架起相机调角度，林薇冲了两杯热可可，递给他一杯。两人并肩坐着，偶尔聊两句学校的事，更多时候是望着夜空，远处季瑜和江叶舟的笑声飘过来，混着晚风，格外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显示“00:03”，她戳了戳陈野的胳膊，语气有点蔫：“都十二点零三分了，怎么还没流星啊？不会是季瑜她哥弄错时间了吧？”
　　陈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夜空，云确实比预想中多了点，星星零散地亮着。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上：“别急，天文馆说峰值在凌晨一点，咱们来早了。就算看不到流星，跟你一起吹晚风、看星星也挺好。”
　　林薇的脸颊突然发烫，低头喝了口热可可，从包里摸出橘子糖，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又递给他一颗：“那再等等，反正零食多，大不了当露营了。”
　　陈野接过糖，橘子的甜意漫开，他拿起相机：“我给你拍几张星空照吧？就算没流星，留个纪念也好。”镜头对准林薇时，她刚好抬头，眼里盛着星光，嘴角带着笑，快门按下的瞬间，成了他心里最珍贵的画面。
　　远处的季瑜瞥见，悄悄碰了碰江叶舟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往另一边挪了挪，给他们留了更多空间。
　　热可可的温度还在手心，林薇刚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就听见陈野的声音带着轻颤：“林薇，快看！”
　　她猛地抬头，墨色夜空里，一道银亮的光刺破云层，拖着细碎的光尾划过，像有人打翻了装星星的罐子。是流星！紧接着，又有两三颗接连闪过，短暂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薇下意识攥紧陈野的手腕，呼吸都放轻了。第三颗流星划过时，她立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胸口，心里反复念：“祈愿陈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念完还悄悄睁开一条缝，偷看了眼身边的人，怕愿望被听走。
　　陈野没错过她的小动作，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也缓缓闭上眼睛，心里的愿望简单又坚定：“希望以后每一年，看流星的夜晚，身边都有林薇。”
　　等两人睁开眼，最后一颗流星的光尾刚好消失。林薇松开陈野的手腕，小声问：“你许了什么愿？”
　　陈野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兜里摸出花店阿姨给的薰衣草香囊，塞进她手里：“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我敢保证，这里面有你。”
　　林薇捏着香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抬头时对上陈野的目光——他眼里盛着星光，比刚才的流星还要亮。晚风拂过草坪，带着青草的气息，远处季瑜和江叶舟的笑声还在，所有等待的耐心，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藏在眼底的欢喜。
　　原来比起流星，身边的人，才是最珍贵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