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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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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深刻的记得第一次见到龙宿的时候。
他身负师命,持武贴拜上龙首,寻儒门之力助武盟铲除邪教。
那个时候,剑子只是道门的大弟子,虽然道门在江湖上备受尊崇,而他一身白衣,剑术无双,自有一派侠士风骨。只是比起那个时候的龙宿,他还是没有什么名气的。因为,龙宿已是儒门高高在上的龙首,一派之主自是气势非凡的。
只是,剑子上呈拜帖时,儒门文官却道龙首不在儒门天下,需待几日,让儒生前去请示方能答复。
剑子也不是很在意,客气的说那就在此地待上几日,等候龙首约见。只是,儒门礼数繁多让剑子很不习惯,遂没有做客儒门,而是施展轻功寻了一处离儒门最近的小城镇,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月明星稀,剑子躺在睡塌上一反常态的睡不着。剑子在这个城镇已经待了七天,在这七天,儒门倒是每日都有人来传讯,却无一不是龙首已在路上,让他稍待几日。
其实,对于这位龙首剑子并不是一无所知的。除了江湖上都知道的风华绝代,武艺精湛之外,他还能想象身在龙首之位的艰难。二十年前,儒道释三派之首曾合力挑上邪教,最后邪帝亡,邪教支离破碎退回黑暗之间,而儒门之首亡、道门之尊重伤、佛门大师也在不久之后传功圆寂,这战可说是惨烈无比。而剑子正是道尊首徒,从道尊那里知道更多关于那战的经过。儒首身亡,而那时儒首为此战做准备而立的继承人却才五岁。儒门人才济济,而如今龙首却能让整个儒门臣服于他,怎能不教人敬佩。其实,剑子本身也不比那位龙首好多少,道尊重伤,道门这二十年间屹立江湖威势不减的幕后多归功于剑子。
只是今日已是第七天的晚上,剑子也等的有点火气,不禁觉得那位龙首架子也太大了点,不提前仇旧怨,只为江湖正义,儒门之首都不该如此敷衍。剑子辗转反侧,依然是睡意全无,不禁下榻穿衣,出去转转。
出了客栈,剑子顺着感觉施展轻功,不知不觉中朝着儒门天下而去。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在儒门天下入口。剑子心想既然已经到此,不防夜探儒门天下,探查是否那位龙首真的还没回转儒门。剑子自信,以他的轻功儒门之人应该不会察觉。
只是剑子没有想到会是现在如此情景。他在儒门之内随意转了一圈,听到一处人员走动很频繁,便隐了行迹在不远处看着。只见几个儒生抬着一个很大很大的木桶,还有些侍从拎着几桶水,女官端着几篮子的花进进出出,一个红衣女官好像在指挥,时不时的也和着一起忙这忙那。剑子在一旁看着无聊,却又不想如此离去,毕竟能在深夜还能如此让儒生们劳心劳力的地位绝对不会低,很有可能就是他最近一直相见不得见的那位儒门龙首。
好不容易,那边终于忙的差不多了,侍从女官们也都退的只剩下那个红衣女子了。红衣女子环顾四周又鼓捣了一阵,终于好像是觉得满意了,也掩上门转身离开了。
等红衣女子离去的远了,剑子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轻轻的推开,又轻轻的掩上。由于是深夜,只有点点星光透过窗户纸印进入,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依稀可以看到此间房被一扇屏风分成内外两室,外室有一个长形书案,案面上还成列着些折子,翡翠色的墨砚,紫色笔杆的毛笔搁在墨砚之上,砚台中还有些墨,半干,想必是刚用过没多久。书案旁有个书柜,太黑了看不清书名,依稀大概应该是诗词鉴赏一类的书籍。剑子不禁想这个人还真是勤勉。仿佛中好像也可以看见一个影子倚着桌沿拿笔奋笔疾书的样子。
晃了下头,让自己稍稍清醒了点,剑子走向内室。内室其实更简单,墙上几幅字画,一个墙角一个方台,方台之上几盆花,剩下来的地方就放着刚才儒生们搬进来的木桶以及水和花。剑子不自觉有点脸红,他知道,等会要来的人毕竟是要先进内室沐浴了,他本打算躲在此处伺机而动的,现在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没有多少时间让剑子仔细思考,门外再次响起了人的脚步声,还有灯笼的火光,一下子外面有点亮如白昼。领头的那个人的脚步声很沉稳,想来武功不弱。在来人推开门的同时,剑子脚尖一点,飞身梁上,摇了摇头,剑子觉得有点好笑,堂堂的道门大弟子也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好笑之余,噤声观察房内的情况。
“主人,凤儿已经备好热水,主人还是先沐浴一番解解乏。一会儿,还有点点心给主子,主子车马劳顿了几天,也该好好休息了。”红衣女子手里提着灯盏,来来回回之间整个房间里顿时程亮一片。
“凤儿,将二十年前那战一切记载文书都搬来吧,吾等会要阅,汝这几日连夜赶路,也疲了,吾沐浴完了也去休息吧!”有点深沉却有点温柔的儒音,听在剑子耳里很是舒服,只是说话之人此时背对着剑子的方向,看不见面目,只是紫衣紫发,衣服上的装饰有点闪眼,而紫色发丝由一对珠钗交叉固定,只是身材不免有点细瘦,剑子想想书案上的那些折子以及这么晚那人却还要办公,想必是平时操劳的原因,不知为何有点对这个人心有怜惜。
就在剑子片刻思索间,儒生早已将内室里的木桶放了热水,红衣女子将篮子中的花瓣撒入木桶之后低声说了什么也带着儒生们离开了。门再次掩上,紫衣之人直直的走进内室,在木桶旁开始解起衣物来。此时雾气上升,紫衣之人面对着他,却依稀有点看不清的感觉,只是迷迷茫茫之间,眼前这个人身材修长,冰肌玉骨,剑子心里有点怦怦跳,脸上更是红晕一片,有点不舍的转过了眼去。
“呵呵,怎么,看够了,还是这时候觉得羞愧了。”刚才好听的儒音此时就像是在剑子耳边响起一样,让剑子的脸上的红晕加深。立时转回眼光,只见紫衣之人已将外衣褪下,只着内衣,抬头朝着自己的方向,嘴角挂着一点耍人的笑,悠哉的瞧着。
“咳咳,阁下自知有人却仍宽衣解带不动声色,想来是不在意的,又何谈羞愧之说呢?”剑子虽然有点羞囧,面上却是一派严肃。
“好一张伶俐的嘴,看来这梁上君子之径阁下倒是熟门熟路,深谙此种精髓。”紫衣之人依旧是语带玩笑,眼里却闪过一丝暗沉。
“彼此彼此,只是江湖应急时不得已而为,自是比不上阁下的处变不惊,心思谨慎。”剑子自是不可能在言语上认输,两人就这样争锋相对起来。
“闲话不多说,请问阁下何人,为何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潜进儒门天下呢?”龙宿日夜兼程不停赶路,早已乏了,进门之时便已感受到梁上有人,自信此人自己能够对付,不想再惊动儒生,便打发了凤儿他们离开,等着那人的行动。谁知道,人都走了,对付也没有一剑刺来也没有毒粉撒赖,暗器也不见,倒是待在梁上一动不动。龙宿将繁琐的外衣褪下,却感觉那人盯着他的目光炽烈如火,暗想,难不成竟是色贼一个,顿时笑出声提醒对付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更让他料不到的是对方竟然可以面不改色一脸严肃的和他耍起嘴皮子来了。只是,现在实在没有时间精力陪他继续这样耍下去,只好自己主动,直问对方此次目的。
“你什么时候见到我是偷偷摸摸,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只是来的时候这里没有人而已。”剑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和对方扯了这么久嘴皮子,倒忘记自己是来夜探儒门的,最重要的是来暗探儒门龙首的。
“少来,汝到底是谁?”龙宿不禁好笑,对他的反驳也不深究。
“道门剑子仙迹,来此拜访儒门龙首疏楼龙宿。”剑子见行迹已经掩藏不得糊弄不过去,也干脆直直白白的说了出来,而且,他肯定,对方一定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疏楼龙宿。
“哦?原来道门的拜访礼数就是如此,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不知剑子道长找到要找的人没有?”龙宿听闻他的名字也不禁楞了一下,他一早就察觉这人气息稳重,武功不低,而他自落地,一身白衣,风骨卓然,龙宿也是觉得此人定是江湖上新起少侠,来头不小。只是道门......怎么从这人身上一点也看不出道家的无为修养,倒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刁钻的很。
“找到了,只是......”剑子一副为难不敢相信的样子,欲言却不语。
“只是......只是什么?”龙宿一时也不知道剑子怎么了,有点好奇的接着他的话问道。
“只是,没想到,堂堂儒门龙首,不仅怠慢来客不守礼数,而且骄慢无赖。”剑子有模有样的说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龙宿打量。
“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汝偷窥吾沐浴被吾现场抓到,却反过来先数落吾的不是了。”龙宿实在是无奈,先说先赢,这剑子真的一点道门风骨都见不到。
“儒门龙首,久仰。”剑子听罢倒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肯定没有错,这个紫衣之人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久仰。”龙宿听罢,才反应过来对方摆话让自己承认身份来着,没想到自己竟被对方摆了一招,不禁认真起来。
“那个,你先沐浴吧,不然水凉了,你穿这一点会着凉,我......我明日......明日再来。”剑子正在自得,眼光却不知为何转到龙宿身上去了,这才想起龙宿本打算沐浴,身上只着单衣却在和自己搅和了这么久,水都要凉了。脸上又是一红,拔腿就想飞出去,却被龙宿一句话僵在了原地。
“汝不是有事要和吾说,就在这里说吧,武贴上所谈之事吾事前也已知晓一点,正好外室书案上有相关记载文书,吾本也是要看的,汝也一起吧!”龙宿不愿意放剑子离开,也许是一个人,太累了,就想找个人商量,找个人陪伴,至少,现在,他不想一个人。
“汝先拿书案上的记载文书看着吧,想必道门也有类似记载,看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可以互补的。若有,可以向吾提出,吾在听。”龙宿也不等剑子答应还是反驳,自顾自地说着。
剑子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又尴尬,只是,内室那边“哗啦哗啦”,龙宿已经入水,洗净起来。剑子见龙宿丝毫不觉不妥,也不再纠结,只是坐在书案前,拿着记载文书,却什么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又闪过刚才在梁上的那种迷迷茫茫的画面。龙宿在褪去外衣时,偶尔会带起内衫,剑子在梁上,自是看的格外清楚,从喉结的蠕动,到锁骨间浮现,甚至能看到两点红星,在白如玉脂的胸前意外明显......越想,剑子越觉得不对劲,有点晕晕的感觉涌上头,然后,就是迷迷糊糊,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等龙宿沐浴好,穿戴完毕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剑子趴在书案上,一只手上抓着半边书页,另一只手垂着,睡的天塌不惊的样子。
夜很深了,烛盏的灯芯也已燃尽一半,有丝丝凉风从窗户隙缝中穿进来,龙宿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剑子身上。剑子身子蠕动了下,换了个脸面又很快的睡了过去,手里的书也放掉了。龙宿拿起剑子放掉的书,看了看剑子那安稳的睡颜,笑了笑,将灯盏从剑子那边移了过来,坐在对面,看了起来。心里也转过很多种心思,此人是不是真的是道门剑子,二十年前的前仇旧怨,现在江湖的风起云涌暗流不断等等,这么些年如果他不想的多也许早就活不下来了,只是,看着剑子笑的样子争辩的样子无赖的样子得逞的样子睡觉的样子随性的样子以及现在这样不顾及、信任他的样子,龙宿觉得安心很多,即使,只有一晚。
星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只是,有间房里,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