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蔚暖

3、第 3 章

　　那天，她正在津津有味的上着陈梓的课，笔记做了好几页。教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推开来，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冲着偌大的阶梯教室喊：“谁是桑青，给我出来！”
　　她愕住，这个女人她见都没见过，找她干嘛？
　　讲台上的陈梓却忽然阖了书：“大家先自习。”
　　刚刚还静得落针的教室里一下子轰然炸开，议论声四起，话题无非围绕着她来。
　　那女人看着走向她的陈梓，冷冷直笑：“怎么，她勾引我男人，还要我男人来处理这件事吗？”
　　她男人？陈梓吗？她的世界第一次如此天旋地转，而后，大脑化为了废墟一般的空白。
　　醒来之后，她已躺在校医务室的病床上，医生说是过度惊吓而引起的昏厥，如果有可能，她倒希望永远都醒不过来，不用面对这场闹剧一般的笑话。
　　陈梓没有陪在她的身边，毫无疑问，是跟着他的老婆走了。她不顾医生阻拦的出了医务室，关于她勾引别人丈夫的传言，在短时间内就覆盖了整个宁大校园。
　　连宿舍里最好的姐妹也没有办法理解她，一时间冷漠得如同路人。可是谁又肯静下来听她解释，她根本不知道，使君自有妇，而他的宿舍里，连一张那个女人的照片也无，更别说衣服，牙刷，碗筷。
　　第二日，她从系主任的办公室谈话出来，就看到陈梓倚在墙上等她，一脸的憔悴。强忍了一天而没有落下来的眼泪，在那一刻就如同洪水决堤。
　　陈梓把她拉到角落，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一夜冒起的胡渣刺在她的额头，却如同留在心伤一样，让她疼得不能呼吸。
　　他压抑着声音，急着跟她解释：“青青，你相信我，虽然我们结了婚，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原来，陈梓和他的妻子张凌是青梅竹马，两家是合作伙伴，同样是世交。后来，张凌的父母死于一场空难，陈家看她孤苦伶仃，就与张家的家长商量，把孩子收养了过来。张凌得此变故，陈家父母把更多的关爱都投注在了她的身上，在乎她甚过自己的儿子。后来陈梓要出国留学，张凌闹着不肯吃东西又一直哭，原来水灵灵的大美人儿转眼间就还剩一口气。陈家父母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终是逼得陈梓娶了张凌，这才把他放出国去。
　　陈梓原本以为这只是脱身的一个手段，他以为，如果几年没见，等张凌找到了爱的那个人，一切就会终止。可是，从结婚开始，他在国外整整呆了五年的时间，而张凌，也从始至终的等着他回来的一天。

　　陈梓说，爱上桑青纯粹是个意外，可是，他却感激这个意外。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知道，原来他的心和别人的一样，会在看到一个人后突然速度加快。
　　“青青，等我好不好，我正在想办法跟她离婚。正因为这样，她才知道了关于你的事情。”
　　他那样求她，怀着谨慎和卑微的心。她那么爱他，怎么忍心与他分开。那时候的她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爱更重要的事情。于是这么轻易的就动摇了，选择了一个害人害己的方式，以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的方式，陪伴在陈梓的身边。
　　这样的她必然会在这个狭小的大学校园里引起轩然大-波。那个单纯无暇的孩子，也一夕成熟了，学会了隐藏自己，却未学会保护自己。只是谁又能够想到，半年之后，陈梓却一脸疲惫的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说：“桑青，我们分手吧，从此以后，再也不见……”

　　“啊！”桑青从噩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涔涔。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手机在地上顽强的响着。若不是这个这个电话，恐怕她还要现在那些痛苦的回忆里再长一段时间。
　　掀开被子下了床，踢倒了地上的啤酒罐。她把手机捡起来接起，声音还是沙哑虚弱的：“喂……”
　　“啊，桑青，今天……”又是阮蓝风风火火的声音，到了这里却突然哽住，变了语调小心翼翼的，“青青，你又做恶梦了？”
　　是，又做恶梦了。这个恶梦纠缠她足足八年之久，早就习以为常。
　　“什么事？”她拉了个羊毛披肩来披在肩上，光着脚朝厨房走去。
　　“收拾一下，今天下午跟我去祈六的工作室。”

　　桑青跟阮蓝去了祈白的工作室。按了半天的门铃，跌跌撞撞的声音才一路到了门口。打开来，那个人睡得一对肿眼泡，靠在墙上迷迷糊糊的说：“抱歉，外卖不是我的。”连眼都没睁。
　　桑青禁不住扑哧就给笑了出来，与阮蓝异口同声的问：“外卖？这个时间叫什么外卖？”
　　祈白像是被吓了一跳，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是她们后立刻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啊啊，是，是你们！”接着就要关门。
　　这时候再关门是不是太晚了点，刚刚透过门缝，她早已把里面的脏乱差看了个一干二净。她果断的伸出脚去，一下就卡在了门缝里。
　　见门合不上，他顺着门缝抬起头来，对着桑青可怜兮兮的说：“让我先把房间里收拾收拾成不？”
　　“得了！”桑青在心里偷笑，说是收拾，还不是一股脑的都扔床底下去，“就你这么大个垃圾场，收拾完了天都得黑了。”
　　“可是……”祈白的脸一下子红了，看看桑青，“可是……”
　　“可是什么啊！”阮蓝趁他犹豫一把把门推开，“外面都要冻死了。”
　　祈白关上门，尴尬的在门边磨蹭。他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出现了。
　　桑青大喇喇的在他的工作室里转悠，转悠了半晌突然心疼，这么大个人了，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弄得家里跟个猪窝似的。脸上却不动声色：“你都从来不带打扫房间的吗？怎么还没被埋起来？”
　　“编辑来的时候常会帮忙打扫一下，不过她最近忙，所以……”
　　“编辑是女的吧？！”桑青的心里没来由一阵不爽，推开他沙发上的衣服堆坐下，眉毛拧到了一块儿。
　　“还没吃饭吧？”阮蓝适时化解这场尴尬，对祈白说，“我来时看到楼下有超市，不如现做些吧！”
　　“我跟你去。”桑青站起来说。
　　“你还是在这儿等吧！”阮蓝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五谷不分的人，更适合整理家务。”

　　门关上，两个人相携而去。桑青苦笑，五谷不分吗？在认识陈梓之前，的确是这样；可是那之后，她就连闭着眼，也能把它们一一分辨开来。
　　“整理家务……”桑青长长吸了口气，打量一遍这个与垃圾场有得一比的地方。她顺手从沙发上捞起一件衬衫放在鼻下，是柠檬香皂的香气，干净而清淡。那就整理家务好了。早在认识陈梓的那些年，她不是早已做惯。
　　把衣服衬衫都整理到一起，深色与浅色分开，塞进洗衣机里泡了洗衣粉，洗衣机开始工作。又找了大的购物袋，把那些垃圾都塞进去。几个房间转下来，袋子满了，房间却迅速空了下来。
　　她把袋子系好堆在门口，到厨房打开冰箱，又扒出一大堆的过期食品来。这人真的是祈家的少爷？恐怕将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怒气冲冲的把电话打给超市的阮蓝：“这真的是祈家少爷？兹苏里祈家的少爷？他是外太空来的？要不就是远古？怎么没有一点生活自理能力！冰箱里的东西都能拿到博物馆搞展览了。那是泡面？那是牛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化武器！我给你说，牛奶、面包、酸奶、冰箱除味剂……这些东西都要买些回来！”
　　解决完厨房问题，她找了抹布，把一张张桌子擦得明亮干净。又扫了拖了地，进了卧室，才发现床上用品也都该洗了，果断的拆下一同拿进了浴室。
　　在陈梓那里，桑青锻炼了整理东西的好本事，等最后一遍的床罩被套洗完，祈白的工作台、书橱、生活用品都被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脏脏乱乱的空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桑青累得一下倒在沙发上，终于是忙完了。这要是换成阮蓝，还不得越整越乱。阳台上的窗户开了，晾在上面的床单随着风往里鼓，一阵阵洗衣粉的香气跟着往里飘，就这么，有了淡淡幸福的感觉。
　　她记得很久以前跟阮蓝她们喝酒，几个人东倒西歪的缩在一起讨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当时最懂的许薇呵呵一笑说：“爱嘛，就是你怎么样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偏偏，对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来说，确实就出现了。
　　真的是爱上了啊……桑青沮丧的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老天爷，她的爱情就算坎坷，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做了梦。场景换过来换过去的，具体是怎么回事也没弄清。只隐约感觉，是一个很甜很甜的梦，以至于使她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笑出声来。

　　不知睡了多久，桑青醒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已经亮了。她坐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到地上，白色的内胆，有隐隐约约属于祈白的味道。
　　“醒了啊……”阮蓝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去洗手吃饭。”
　　后面跟着一起端着碗的祈白，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了一下，接着瞬间弹开，尴尬得要死。
　　“哦！”她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站起来，腿都睡麻了。
　　“你等一下。”祈白疾走两步超过阮蓝先把菜放到桌上，跑到卧室里翻箱倒柜了一阵，拿着件厚开衫外套到了她的面前，“你刚睡醒，别感冒，穿上吧！”
　　论道理，她桑青也不是什么纯情小女生了，可接过衣服的那一刹那，就是不受控制的红了脸。
　　早已在饭桌边坐下的阮蓝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弯起异样的弧度，狡猾得像只狐狸。她架起筷子敲了碗，叮当一声，引来那两人的目光，微笑，早把刚刚的笑容藏了个干净：“过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只是最普通的吃饭聊天，只因为那个女人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个男人是令她心动的人而变得异常疲累。阮蓝似乎是发现了她今天的不在状态，吃完饭就礼貌的告辞了。
　　车停到她的楼下，桑青犹豫了一路，最终还是开口：“蓝蓝，以后有关祈白的事情，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怎么行！”阮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已经答应了祈白，明天给他去做COS模特。”
　　桑青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是你去还是我去？”
　　“当然是你。”阮蓝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把她推下去，“公司里的事情乱成一团，我哪有那个时间！”
　　“不行，蓝蓝……”桑青急忙去拉她，手一滑，车门已经关上。
　　“多事之秋，桑青你就多担待些吧！”阮蓝微微一笑，冲她摆手告别，方向盘一打，车已经拐弯开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桑青刚刚醒过来，就被闹乱的门铃声惊醒。
　　“谁啊！”她揉着头发起来，赤脚开门。
　　却是宁泽沛，笑得像只白毛狐狸一样，不请自来：“蓝蓝让我来接你，把你亲自押到祈白那里去。”
　　桑青的心里“咯噔”一下，哀叫着抱住门直挠，“这才几点，还有没有自由了？！”
　　“好了，去换衣服吧！”宁泽沛彻底无视掉她的撒泼耍赖，揽过她的肩膀，拖着进了房间。

　　车在祈白的楼下停下，桑青坐在副驾驶上不肯下车：“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宁泽沛苦笑，“谁能有你桑大小姐的福气，当然是回公司收拾烂摊子。”
　　“我那儿也有一堆的工作要做啊！”桑青气愤不已，“怎么弄到现在我倒像个大闲人一样！”
　　“这能有什么办法。”宁泽沛去揉她的头，带着对小孩子的戏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伺候好祈六少，而能够COS到他的要求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好端端的干嘛要COS嘛！再说了，让我COS谁？无颜大人？我可是只能走女人路线！！！”桑青抓狂。
　　“听说是第一女主，叫做，宋霜？祈白一直画不好女人，据他说是因为没有好模特，蓝蓝就把你这个COSER介绍给了他。好好表现，说不定，鼎新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这，这就是红果果的施压啊！桑青还欲再说，已经被拉开门的宁泽沛推下了车：“好好表现，为了蓝蓝，你要加油啊！”
　　宁泽沛的车绝尘而去，桑青看着那车尾转过路口不见，重重叹了口气。就是怕坏了阮蓝的事，所以她才不想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