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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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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盘马身上的麒麟刺青,张盐城双指探穴的功夫——我恍然大悟,闷油瓶的身世,竟然出奇地简单。
可是我们在巴乃找到盘马老爹的时候,闷油瓶的反应,还是有点古怪。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所有记忆的?还是说,从头到尾就根本没有失忆这件事?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再重要了,至少我已经知道,闷油瓶是为青铜而来,他这一路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守护住青铜的秘密;难怪我一直觉得他除了沉默寡言以外,总是有种背负着沉重担子的感觉。
青铜的力量,其实也是有目共睹。虽然它并没有物质化的作用,但是强烈的致幻作用一定会使一部分接触到的人对它产生依赖——人为了填补心灵上的缺失,总会选择一种最轻松最直接的方法,比如毒品,比如疯狂。
青铜对这些人来说,就是毒药。
我不知道老痒是出于什么目的带我去秦岭接触青铜树,可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从我能回忆起来的他的表情和说话的口吻来看,他内心深处无疑已经依赖上了这股幻觉,骗过了自己,所以才骗得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这青铜,确实是蛊。
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乱,闷油瓶背负的秘密,对从古至今不断追寻超自然力量而赔上一辈子的人来说,是那么的现实冷酷。或者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能颠覆生死的力量,一切孽果的源头,全是欲求不满的人心。
“小哥,你为什么愿意把这些都告诉我?”我听着井道里汨汨的流水声,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以前我怎么问,你都不肯说。哪怕就是在巴乃的时候,当着盘马老爹的面,你都没露出破绽。”
他应该听出来我这话里多少还有点埋怨的意思,但眉宇之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我从来都没说过不告诉你。是等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就会给你答案。即使你不抓着我问,只要你想知道,我就会说。”
他看了我一会儿,就转身继续朝里走,钻进了通往下层的一条垂直井道。我急忙跟上去,一边顺着绳梯往下爬,一边怔怔地回想着闷油瓶说的话,思绪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定主卓玛给我们传口信的那晚,虽然脑内记忆已经很模糊,但是仅凭感觉,我还是能明白闷油瓶的用心。
那剩下的问题,就是青铜和西王母的重生大计之间有什么关系。
守护青铜的蚩尤后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有他的理由。闷油瓶愿意坦白青铜的秘密,却始终对自己此行的切实目的三缄其口,只用“蚩尤后裔的宿命”几个字来简短的概括,这其中显然还大有文章,只不过我早就不再刻意寻求所谓的“真相”——我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坚持走下去,迟早能解开一切的谜题。
通过非字形的甬道,底部就是一个大溶洞。和当初一样,溶洞的圆弧状的墙壁上盘旋着一列向下延伸的阶地,黑不见底。只是两个月前我们尚有照明弹可用,现在把全身上下的口袋全部翻一遍也只有一个电池濒临耗尽的手电筒,这样的光束没在溶洞里,就和没有一样。
而我们现在也别无选择,只能赶鸭子上架,凭着记忆往下走。整个深幽黑暗的洞穴里,只有我和闷油瓶胸前的一束光在微微跳跃,不断沿着石阶一圈圈下降,再下降,整个过程仿佛堕入地狱,心理上尤其压抑。
我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溶洞的走势,如果没记错的话,临近底部的墙壁上应该刻着一排排玉俑——不过倒不担心它们会起尸突袭,因为上次我们误触炼丹室的石盘机关,玉俑里的弟兄们已经起来过一回,基本都被胖子的私藏□□炸得二次升天了。唯一棘手的是那炼丹室的石门,由于机关的关系,至今应该还封闭着,我和闷油瓶身上又没有炸药,难道要用肉身撞的不成?
正想着,前面的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刹住了车,以为是接近炼丹室了,就把手电用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扭到最亮去照身前的石门。然而闷油瓶劈手把它抢了过去,连着自己身上的一起关掉,原本就昏暗的空间,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大惑不解,心说我们的眼睛又不是夜光的,你把灯灭了干嘛。
他拍了我一下,示意我暂时不要出声,就在眼睛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以后,前方渐渐地有橘红色的光点出现,我不禁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慢慢就发觉那熟悉的光亮是从一道移开的门缝里漏出来,而且不止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的心跳急剧加快,把身体探了点出去,眯着一只眼睛朝里面小心地窥视。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的石室——中间是一阶阶高耸的黑色石梯,石梯的最中心是犹如巨大磨盘的石磨,头顶是铁锁垂吊的悬空炉——这毫无变动的一切仿佛又让人回到了两个月之前,当时,三叔的一个伙计就是在这里触动了石盘上的机关,害我们和血尸进行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大战……如今回想起来,那血尸青紫色的皮囊和咯咯响动的骨关节依旧历历在目,反而眼前平静安逸的场面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凝了凝神,继续朝更深的地方窥探而去,很快发现了站在石盘后的几个人影,其实依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我是无法看见的,而暴露了他们存在的恰恰是满室的火把,橘红色的光线将石室内所有物品的影子拉得倾长,这房间里有几个人,在干什么,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哎哟妈呀,这下可真赚大发了,这要是全给卖出去,我儿孙三代都他娘的能过神仙日子!”
“狗屁!要卖轮得到你?给老子勒紧裤腰带,这事还没完。”
两个男人的争论声从高台上传出来,前一个显然是狂喜无比,后一个老练深沉,奇怪的是,这两个声音,我都在哪里听过,虽然一下子对不上号,但绝对不陌生。
闷油瓶在后面掐了我一下,指着石阶侧面一处阴影奇长的地方,我立即会意,点点头,环顾四周不见异常,便侧身挤进那门缝里,使出吃奶的力气直奔过去,贴着石壁紧张地喘了一会儿,闷油瓶也紧随其后,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
那石盘和悬空炉,现在就在我们头顶,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也陡然变大;上下不到十来米的距离,哪怕他们是从鼻子里哼一声,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爷,你这可是高招啊,把我们所有人都糊弄过去了。”那声音不依不挠,继续道,“不过这到底东西能不能吃?万一这老头给药死了怎么办?”
“本来就比死人多一口气,还怕个屁?你他娘的问那么多干嘛,去找瞎子过来,药得到陨玉里面才能喂。”
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说罢,脚步声就顺着石梯下来。
我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本来只是觉得那声音熟悉,然而那句“三爷”,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击溃了。三爷?哪个三爷?是解连环?
不对,解连环的口气不是那样——我马上闭起眼睛,强迫自己分辨记忆和现实:这个“三爷”的语气中透出的感觉,不止是暴躁,更有一种老奸巨猾的阴沉。每一句话,看似直截了当,其实都不答在点子上,故意让人费心去猜——整个感觉,就像是带了张假面具,表皮是吴三省,里子是只老狐狸。
可如果这人不是解连环,那会是谁?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睁眼,却看见石阶前多了一个人,他身上背着一个让我相当眼熟的行李包,再仔细一瞧,居然是黑眼镜!
“三爷?这就要走了?”他对着从台阶上迈下的脚步声笑着,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黑色墨镜,在火色的映衬下反着白光,“不再等等?”
“三爷”从石阶上走了下来,我急忙缩回身体紧贴石壁,连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深处想逃避那张即将出现的脸,我的手指死死地钉在石墙上,即使全身都在为他的真面目而好奇颤抖,我也拼命地遏制身体的动作,不去看,也不去想。
“三爷”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讥讽,“等什么?等玉俑起尸,阴兵开道护送咱们进陨洞?”
黑眼镜没有马上回答,但是我有种预感,他刚才是话里有话,现在又来个笑而不语,更加让人汗毛倒立。然而话还没听完,闷油瓶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扯住了我的胳膊就往后退,我毫无防备,脑子里也是天旋地转,差点没打个趔趄摔倒;可就在这个时候,黑眼镜的声音却冷不防地转了过来,就像在黑暗里突然被探灯捕捉到的小偷一样,惊恐之中被切断动作,脑子里,耳朵边,全是那个狡黠的声音。
“急什么?小三爷,不出来看看你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