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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没有时间了 ...

  •   闷油瓶的决定是对的。

      要在丛林里沿着脚印前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从出发点追出二十分钟之后,依然能发现那两个人往前延伸的足迹。这就证明,脚印不是什么人设下的圈套,如果只是一个要引我们上钩的幌子,没必要造假出那么长的一段路,而且还不带分叉。

      可闷油瓶担心的问题也同时发生了。

      下雨了。

      雨势起初并不猛,加之我们处于密林的底部,头顶有无数交错的树冠和藤蔓遮蔽,最后落到我们身上的,也不过是绵绵水丝,但是上次穿越雨林的经验告诉我,这样的情形不会持续很久,我们必须乘着滂沱大雨来临之前尽量追上留下脚印的人,要不然稍后雨水一冲,连前面的路都可能会被冲没了,更别说埋在泥里的脚印。
      然而我和闷油瓶没再多走出几步,一道青白的闪电就亮了起来,顺势劈开了头顶的密林,我只觉得周围一亮,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丛林里就充满了恐怖的轰鸣。一时间,雨点从细丝快速汇集成了水鞭,噼里啪啦地抽了下来,耳朵也几乎被奔涌的雨水声占满,我心说这真他妈是热带雨林气候,雨不但说下就下,还来势汹汹,要是在站在这光地上给冲上个十来分钟,我全身都得蜕一层皮。

      这次的运气不太好,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周围全是高耸的藤本植物,树上有树,叶上长草,我和闷油瓶无计可施,只能选择藤蔓和枝叶相对错综的老树干爬上去,用衣服和防水布挡在头上,免得脑袋直接被雨涮。
      可那枝叶即使再盘根错节,也不如地上,树上的空间毕竟小,雨中爬树又是项体力和技术兼备的活,我和闷油瓶挤在一起,一个人负责遮雨,一个人肩负稳定重心的大任,互相贴着喘气,那体感十分的不舒服,之前累积的汗和皮肤的潮热本来全给那雨水冲没了,可接触到相互之间的体温,残留的水渍变得又潮又粘,特别是头发,粘连着头皮,冒出一股子酸气,几乎可以孵出草蜱子来了。

      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劈落,一瞬间把整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我听着耳边滚滚的雨水声,非常真切地看见了前方的峡谷,没想到我们已经离当初找到西王母遗迹的那么近,不禁就想,那些脚印最终的目的地,会不会也是陨洞呢?
      我探了探脖子,想接着电闪雷鸣的光亮好好查探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自己和闷油瓶两个人几乎就是肉贴肉地挤着,动弹不得,不觉就用胳膊肘碰了碰身后的闷油瓶,道:

      “小张,还能不能再挪过去一点?”

      我以为允许活动的空间马上就能变得宽敞些,谁知闷油瓶像是块石头一样,动都不动,我一回头,却见他眼神怔怔的,就觉得奇怪,然而没过多久,我也渐渐意识到了问题,峡谷中雷电不断,却仿佛一道道都落在了我身上—— 一个称谓,能暴露的问题,太多太多了。

      小张?

      笑话,我怎么会说小张?

      “吴邪。”闷油瓶的头就卡在我肩膀上,一手从我腋窝下面穿过去抓着树枝上的藤蔓,我双手举着防水布,根本没办法逃脱这个充满侵占性的姿势,心说这下是混不过去了,他娘的,当初为什么不是我负责维持平衡。
      “你有问题。”

      他的口气宛如一个医生拿着报告对病患说,“你有病”一样斩钉截铁,让人连插科打诨的念头都不敢有。我叹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或许这事情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就算我再怎么刻意隐藏,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些奇怪的举动,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都招了算了,自己也能落个轻松。

      我本来只以为齐羽的记忆是通过某种方式,或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在我身上重现;但是刚才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许“齐羽”这个人所有经历和记忆,并不是从“外”影响我,而是本身就存在于我的身体“内”,他不仅仅频繁出现在潜意识里,更是有了控制我行为的举动——可这种疯狂的推断,说出去有谁会信?就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齐羽”这个人格,可能就寄宿在我的潜意识里,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分裂。

      我不知道该从现象还是从结论开始对闷油瓶解释,因为哪一个听起来都太过虚幻,正犹豫的时候,紧贴着我的那具身体忽然动起来,我一扭头,却看见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乌金古刀,面色狰狞地盯着我的脸。

      我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及想这又是什么情况,闷油瓶突然往后一仰,将刀一掂一反握,猛地就冲着我的鼻尖刺过来!我避无可避,条件反射地就闭起了眼睛,一股灼热的液体马上就在身后飞溅开来,我神经一紧,感受到浓浓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可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地方有痛感,倒是脑袋被鞭子一样的粘滑物体猛抽了一下,半张脸都是火辣辣的焦灼。整个场面一片兵荒马乱,树冠不断摇晃,又没办法睁开眼睛,这时有只手忽然戳上面颊抹了把我的眼睛,接着喊道:

      “快下去!快!”

      那是闷油瓶的声音,我顿时觉察出大事不妙,扯下防水布往脸上一擦,视线这才明晰可辨;可不辩还好,一辩就把我吓了个半死——就在我后脑勺的位置,一条大腿粗的黄褐色的树蟒半垂下来,弓成U字形的蛇身被闷油瓶的乌金古刀顶在树干上,满篇满眼,全是红褐交织的血液和翻起的蛇鳞!闷油瓶几乎将我整个人压在身下,一手紧拽着蛇头,一手勉强抓着藤蔓维持平衡,但那蛇依旧充满攻击性,不断扭动,我们脚下的枝干,明显承受不了二人一蛇的重量,开始发出嘎嘎的断裂声,我暗骂一句,当机立断就循着闷油瓶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滑下树去!

      由于天降大雨,这雨林里能碰到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滑碌碌的不带附着力,我才顺着重心往下爬,手就掐不住树皮了,只能用胳膊夹着树干,一路又跌又撞,脸皮几乎都要被掀翻过去,噗通一声就跌在泥浆里,这时身旁也紧接着传来噗通的落地声,闷油瓶从黑泥里慢慢站了起来,从胸口到肩膀,豁开一条很大的口子,可能是挣脱蛇牙的时候硬扯开的。我见他整个表情都痛得扭曲了,手里却还拽着乌金古刀,便赶紧从泥浆里挣扎着爬出来,上去扶住。再抬头往树冠上一看,那树蟒像根没了弹力的皮筋一样松垮垮地垂在树上,头已经不见了。
      雨水一下子就从激烈打斗后被劈空的藤蔓处灌下来,不断冲刷着摇摇欲坠的枝桠,没过多久,半片带着茂密枝叶的树冠便被折断,带着蟒蛇满是鲜血的尸体一道砸落到烂泥地上。

      心有余悸的喘气声、皮肉被撕开的抽气声,在雨里此起彼伏。我们两个就这么站在已经被雨水冲刷成泥浆的土地里,看着那条满是刀痕和擦伤的无头树蟒,很久都没说话。

      “这下好了,东西吃光了,脚印也全没了。”我抬起胳膊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但很快又被新的水鞭覆没了,“我们往哪里追?”

      闷油瓶的喘气声,比我粗重的多,峡谷中的电光劈亮周围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更难以莫测。
      一条树蟒,让我清楚地认识了自己现在处境。
      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壁,面对危机,已经章法大乱,无法从容处之。

      前面就是西王母的遗迹,一切谜团开始的地方。

      我有预感,那也将会是我和闷油瓶的终点。

      “去陨洞,去找文锦。”他望着那片黑得没有尽头的雨林深处,喃喃道,“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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