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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她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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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铜灯盏里跳了跳,将帷帐上的纹路照的忽明忽暗。裴熠是被喉间一阵撕裂的痛意呛醒的,睁开眼时,视线还带着未散的混沌。
这是哪儿?
他记得他上了船,救了人,然后见到了……江绯?!!
想到这他心头一紧,猛的撑起身子,却扯着手臂的伤口,额角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床榻离地不过三尺,他脚刚沾地,腿上骤然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在塌侧,骨头撞得生疼,喉间又是一阵腥甜涌上来,忍不住猛咳了几声,抬手却见指缝里竟渗出鲜红的血丝。
他真的见到江绯了!她就在松江!一定不会错!
门外谢子钦听得动静,吓得从外一把推开门,见人摔在地上,吓得一个箭步冲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将他扶起:“裴知然你干什么呢?!”
“人呢?!”
“什么人啊?”谢子钦吃力的将他抬了起来,扔在床上,随后见他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一把将他按住。
“你小子就算是命大,也别这么折腾自己啊!你大病初愈不久,身子骨还弱着,那剑上又掺了毒,要不是江大夫妙手,你这回真要栽在那几个小喽啰手里了。”
话音未落,又见薛承宇手里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跨门而入,瞧裴熠已然起身,忙道:“醒啦?药正煎好,你昏睡了两晚,现下可好多了?”
随后有些懊悔:“早知你身子没好全,就该我来寻差了,哪会让你在这儿瞎折腾。”
裴熠却没理会两人的话,指尖死死攥着谢子钦的衣袖,指节泛白,声音急得发颤:“江绯呢?她人呢?”
谢子钦一愣,奇怪地看着他:“哪有什么江绯?谁是江绯?”
随即他恍然:“你说那船上就两位女子啊?那两人一位似是农户家的姑娘,另一位就是我常念叨的柳家四姑娘,柳倾阮,哪有什么你说的江绯。”
柳倾阮?柳倾阮又是谁?
裴熠下意识皱眉,却听谢子钦继续叨叨:“你这臭小子倒下的时候偏往人姑娘身上倒,把她吓得泪眼都出来了,抱着你嗷嗷大哭。”
裴熠只觉着心下波涛汹涌,那人不是江绯么?是叫…柳倾阮?
可若不是一个人,世上怎会有毫不相关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蔓延到整个背脊,他哑着声,一字一顿地问:“那……她人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家中啊!”
谢子钦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睛瞪得溜圆,“我说你怎的一直问人家姑娘的事?好啊,你莫不是见色起意,看上人家柳四姑娘了吧?”
“她可是你义妹啊!”
裴熠这才记起他说过外祖认了这位柳四姑娘做义孙女,此时下意识地白了他一眼,话脱口而出:“义妹又怎的?又不是亲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薛承宇和谢子钦对视一眼,满是讶异,“不是…那你哪位梦中情妹妹呢?你不就是为了寻她再来的吗?”
谢子钦眨了眨眼,只听裴熠喃喃道:“我已经找到了……”
只是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她罢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心急的抬眸:“那江……不,柳四姑娘可有受伤?”
得,这找到了心爱的小娘子还惦记人家姑娘,谢子钦简直觉着没法看,俊俏了不起啊!
他摆了摆手:“没受伤没受伤。”
“只是你这身子啊,别再瞎折腾了,当心落下病根,以后连打仗都难了。”
打仗?他重活一世,可不是为着打仗来的。
谢子钦见他点了点头,可那副模样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裴熠靠着床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该纠结她到底是不是江绯,该直接去问她本人,把一切都问清楚才是。若她是,可还记得他?为何换了个名字?为何成了柳家姑娘?可还记得前世的记忆?
只是念头刚起,他又猛地顿住。万一她确实不是江绯,只是一容貌相似的女子,自己这般贸然去寻,岂不是失礼至极?若再被当成疯子吓着人家,那实在很不好。
更甚他觉着有些害怕,若她不是江绯,那自己的期盼不就些数落空了?
这分无措像细密的藤蔓,缠得他心口发紧,分明人就在他跟前,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索性也不想了。
反正横竖人他都见到了,无论是江绯还是柳倾阮,只要她还在松江,那他便能弄清楚她的身份。
只是…很想见她……
就在谢子钦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调侃几句时,裴熠忽而抬头,神情恢复正常,淡淡开口,声音带着沙哑:“人可审问出结果了?”
薛承宇闻言,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你应当也瞧出来了,那些黑衣人皆是死士,服毒自尽,一个活口也没留。至于那位摊主……”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竟是如何也不肯说出背后之人,最后也咬毒自尽了。”
裴熠闻言,眸色骤然沉了下去:“那现下线索又全断了。”
“其实也不算全然无线索。”
薛承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至少我们知道了这艘船的航路,是开往占朝口岸的。那船虽伪装成商船,可我查过它的货单,里面根本没有货物,倒像是……专门用来运人的。”
裴熠猛地抬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你是说……”
“不错,此事怕是有人蓄意而为……为的就是将我大梁人口贩卖给外邦人。”薛承宇眼底一阵冰寒。
裴熠心底亦一沉,那些人宁愿死都不肯交代背后之人,说明那背后之人绝非等闲之辈,怕是个身份尊贵、头有脸之人,否则怎能让死士都如此忠心?而船开往占朝口岸,这是有人在暗中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从前年起便有人开始将女子拐走,可人数并不太多,也只有两户人家来报,这便是说明那背后之人亦是想试试水,还未开始大动。
可那人会是谁?是江湖上之人,还是朝堂上的人?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或许能找出线索。
气氛一时凝固,谢子钦左瞧瞧右看看,亦不敢乱说话,只端起裴熠的药碗吹了起来。
“此事可上报给官府了?”
裴熠轻咳了两声,而后开口:“若还未报,便先不用报了。”
……
炉火安稳,药香缭绕。
柳倾阮立在案旁,指尖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目光一寸寸黏在江胡应的手上,银匙轻敲瓷盏的声响在静室里分外清晰。
她咬着唇,抬眼望去:“舅舅,这药丸还要多久……”
江应胡抬头时恰好对上她染得发红的眼眸、动作顿了顿,忽而失笑,声音温沉:“别担心,裴将军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旧伤复发,又中了点毒,现下毒已解了,人也稳住了,这药便是给他清身子的。”
话音落下,可柳倾阮却依旧觉着心底难受。裴熠倒在她面前时,她伸出手想替他把脉,可却什么也没把出来。如果她再厉害一点,能向舅舅一样在霎时就知道他中了毒,那裴熠的身子是不是就会少一些疼痛?如果她能想出让大家都跑出去的法子,裴熠是不是就不会伤得这么重了?
肩头轻轻颤动,这个念头在她心下越收越紧,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无能,心爱之人就倒在怀中,却什么也做不了。
“医术一道,从来不是一蹴而就。”不知是否是看出她的担忧,江应胡手中不停,轻声开口道:“裴将军的旧伤复杂,脉象本就难辨,便是舅舅也花了不少时间,何况是你?”
“好了。”他将最后粒药丸捏好,置入药纸上,包好递了过去:“这个药就麻烦妤儿送去了。”
随后他又向身后的陆砚修交代道:“陆大夫你同妤儿一齐前去罢。营中亦有不少受伤的将士,也好替他们包扎包扎。”
陆砚修闻言起身颔首:“我知晓了。”
二人并肩走出济善堂,暖阳撒在青石板路上,却驱不散柳倾阮心里的不安。济善堂离军营不远,在海疆旁的小街上,她步伐愈来愈快,可却因不识路,也只得时不时放慢脚步。
陆砚修走在她身侧,见她神色严肃,忍不住出声:“柳姑娘可是同那位裴将军认识吗?我瞧你很是为他忧心,应当是认识罢。”
柳倾阮闻言回过神,眼底闪过暗淡,随后轻声道:“我认识他,他应当是不认识我罢。”
“裴将军护疆土保社稷,是天下的宝物,我自是不想他出事,何况,此次是他救了我。若他真出了事,那我便是天下的罪人。”
陆砚修闻言眉心微微皱起,这一切难道真这般恰巧?
他记着岚儿前几日来信说过阵子便要到松江来,亦是为了见这位裴将军,还说自己同他认识。
还言若是她出现了裴熠面前,那整个陆家的光景霎时便会不同。
想到这陆砚修不由得失笑,能让陆家摆脱罪籍,除非裴熠娶陆岚为妻,
不过怎的可能呢?裴熠贵为勋爵,他妹妹不过是个空有相貌的草包,如何入的了他的眼。
是啊……这不可能……可,若真成了呢?他不敢想,却有些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