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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药铺 ...

  •   “话虽如此,却也要戒骄戒躁才是。”柳呈山置下酒盏,提醒道,“莫要因一时之荣,便得意忘形,将来时之路皆抛诸脑后。”
      这句话柳穆朝早听八百回了,“当以常练为舟,以常记为楫,方能在这世道中行稳致远。”
      他一字不差的顺着道,随后拍着胸脯:“父亲您大可放心,我如今每日都去大哥哥房里头,让他监督我背文章呢。倒是您,可莫要反悔才是,待我过了您的小考,您就准我投军!”
      柳呈山自是将柳穆朝近来的上进与抱负看在眼里,他早已下定,即便最后柳穆朝答错了小考,即便有众多不舍与不忍,他亦不会再拦着这敢拼敢闯,满腔热血的少年郎了。
      熟读军书与文章,亦是为了以不变应万变。可终究还是得让他上军营里吃些苦头,方才能叫他明白行兵打仗并非纸上谈兵,也并非一腔蛮力可胜,而是需二者相融。
      如今他若将这团火扑灭,让儿郎困于身旁,待年岁渐长,娶妻生子,那这团火必将化作冷灰,到那时,他岂非成了磨灭儿郎赤诚的罪人?又何谈为人父者?
      江映蓉笑着摇摇头,“你大哥哥如今正忙着科考,哪有闲工夫时时盯着你背文章?这样,从明日起,你便来找我,母亲亲督促你背。”
      柳穆朝一听,立刻垮了肩膀,锁着脖子嘟囔道:“那我还不如去找三妹妹和四妹妹呢,她们还愿意同我一起玩,我若是背完了兵法,您定又得让我背那《论语》《孟子》,背错了还要罚抄书,多没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笑作一团,柳倾阮亦没忍住捂唇轻笑,只是余光却瞥见花缊唇角勉强弯着,手里捏着一块梅糕,却没往嘴里送。
      “母亲。”她凑了过去。
      “怎的了妤儿?”江映蓉闻声凑近,只听柳倾阮道。
      “舅母可是有何心事么?瞧着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江映蓉闻言抬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旋即开口:“阿缊,可是身子不舒坦?”
      这声问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惹的众人纷纷瞧去。花缊才猛地回神,忙敛了心神,扯出个笑来,可眼底的倦意却藏不住:“你瞧我,我……我是刚想起些事,这才走了神。”
      说着,她垂下眼,指尖又绞了绞袖口的布料,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江老太太见她这般模样,放下筷子道:“你这孩子,有事便说与我们听,一家人还藏着掖着作甚?”
      “是啊母亲,您近日总是叹气,若是有何事说出来咱们一道出出主意。”江明睿亦忧心道。
      花缊闻言咬了咬唇,眼眶忽然就红了,声音低了几分:“ 是药铺……出了岔子。”
      江家自前朝起便一直是以商为业,旁定几房子弟皆学着打理家中铺子,管账目,偏江应胡自小便喜好行医。他是这一房唯一的男丁,自是该撑起家中产业。
      可江映蓉不愿见弟弟忧虑,便主动承担起这些许事物,江老太太也拗不过他,最终只得由着他开了间医药铺子,唤做济世堂。好在江胡应亦未令他们失望,药铺皆打理的井井有条,医术也极受人称赞,这些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花缊也是前两日江胡应回府隐约听到些风声,追问下才知晓自家药铺出了事。
      几日前济世堂来了位老客,抓了三帖治头昏的方子走,可谁知那人服了药后,夜里竟发起热来,还说腹痛不止。江应胡匆匆去瞧时,那人已昏了过去。
      探查一番,江应胡才发觉那人当日的吃食之中,有河蟹,更甚还喝了两盅烧酒,这两样可皆是与那治头昏的方子相冲的。好在这人是命大,若喝的再多些,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就回来了。
      可待于他说明后,那人转头又不肯承认,还说就算自己吃了相冲的东西,也是他们没提前在药方上写清楚禁忌,是药铺之责,非得要他们赔五十两银子才肯罢休。
      “这几日他隔三差五就来铺子里闹,有时还带着几个相熟的街坊来,故意在门口嚷嚷,说咱们济世堂卖假药,闹得街坊都知道了。夫君好话说尽,还主动提出给他诊脉、开调理的方子,他都不肯,就咬死了要赔钱,若是不给,就天天来闹,让咱们的铺子开不下去。”
      花缊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发颤,手轻轻覆在微隆的腹上,“夫君这几日都在铺子里守着,夜里回来时,我问他,他只说没事,要我怀着身孕,莫要操心……且这几日闻铺子里的人少了大半,坊间不少人亦在议论纷纷。”
      “竟是这般无赖!”江映蓉一拍桌子,怒道,“明明是自己吃了相冲的东西,反倒赖到咱们头上,如今竟还有这般不要脸之人!”
      江老太太见状,轻声言:“蓉儿,莫要这般激动。”说罢她转过头又问道:“会不会是下面人在配药时失手出了差错?”
      江芷意闻言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想应当是不会的,父亲的药方向来都是亲配的,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药材,绝不会出差错的。”
      花缊叹了口气:“若是我们之错,那该闭铺,该赔偿我们自是绝无二话。只是夫君也同那人说了,此事并非我们之过,是他们拿药方时自未听清医嘱,怎能怪到我们头上。”
      说着她不由得眼眶泛红:“可那人就是不肯松口,非要咱们赔钱。夫君怕闹大了,影响铺子的声誉,让街坊们误会咱们的药有问题,这几日只能陪着笑脸周旋,心里却憋屈得很。”
      柳倾阮闻言也不由得忧心起来,若能用银子打发了那便也不算大事,只是药铺极为特殊,若是出了事用银子打发,那旁的人自会认为真是济善堂的药方子有问题,这才需要拿钱封口,若真给了日后的名誉怕是得一落千丈,铺子保不保得住实在很难说。
      “原是这样。”江老太太轻叹一声,眼底满是心疼,“出了这种事,你们两口子瞒的这般紧,竟一点风声也未告知我们。咱们是一家人,出了事自然要一起想办法,哪有让你一个人担着的道理?”
      江老爷子听了,也沉声道:“是啊,咱们虽不懂医,可出出主意,总能搭把手。”
      花缊眼眶更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夫君说,怕您二老听了忧心,这才没敢说……我也是这几日夜里睡不着,想着这事,才有些恍惚。”
      江映蓉听了,沉吟片刻道:“一会用完饭,我们便一同去铺中看看。既是并非咱们之过,那就无需忧心。若他们执意闹事,我们便报官,请官府来断个公道!”
      花缊听了心下顿时落了重担,眼底的慌乱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感激:“姐姐刚才到,竟让你如此奔波…….”
      江映蓉笑着打断她:“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你便在家中好好歇着,莫要再忧心了。待事情解决了,也好让阿应抽出空来好好陪陪你。”
      ……
      申时二刻,几人远远便瞧见济世堂的牌匾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嘈杂声起。
      待马车停稳,走近了才看清,江应胡额角沁着细汗正立在药铺门口,平日里挺拔的身姿却透着几分疲惫。
      而人群中便有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时不时睁开只眼,空喊几声“害人啊,济世堂害人啊!”而后又闭上,就是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江应胡左手攥着一卷泛黄的药方,右手正对着人群摆手,声音已有些沙哑:“诸位街坊,这药方是我亲配的,以用了数年,断不会出错……”
      话没说完,便被人群里的叫嚷声打断,“江大夫您这口说无凭啊,现下确是有人吃了你的方子这才出事的,这日后叫我们怎敢再到你这济世堂瞧病。”
      “是啊,你这药方治差了人,还不赔银子,这怎的行?人家没报官,那都是便宜你了!”
      江应胡脸色愈发苍白,焦头烂额,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余光一瞥,却见几幅熟悉的面孔正拨开人群朝他走来。
      “舅舅!”
      “父亲!”
      他先是一愣,随即快步朝他们走过来,语气里满是急切:“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乱得很,快回去,有我就好。”
      他边说边想把他们往人群外推,谁知江映蓉却没动,反倒是生气着瞧他:“出这么大事竟连说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你可知阿缊忧心成何样?她还怀着身孕呢!”
      “我…我能处理好…”
      柳如茵瞧江映蓉生气,忙上前一步,柔声道:“舅舅,您且先歇歇,这些事我们帮您一起解决。”
      在几人谈话之际,柳穆朝环视了一圈人群,朗声道:“诸位先静一静,济世堂已在松江开了数年,来治病救人无数,断不会拿病人的安危开玩笑。今日我们来,便是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渐渐安静了些,江应胡瞧着,眼底的慌乱褪去几分,多了些感动,正要开口致谢,就见江映蓉已转身面向人群,扬声道:“诸位街坊,我弟弟行医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想来这其中必有误会。”
      “若查出我们济世堂有错,我们自将关门闭户,赔偿银两,绝无二话。可若是有人故意闹事,要来坏济世堂的名声,那我们亦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报官请官府来断个是非。”
      谁知这句话落,那地上躺着的老者又睁开眼哭嚎道:“哎呦,大家伙都瞧瞧,他们济世堂如今这是要挟我呢!我这一老骨头,怕是真要葬送在他们手里了……”
      “你们济世堂卖假药卖错药,还想抵赖不成?今日若是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他这话一出,周遭议论声再次响起,皆是为着他抱不平。
      江应胡上前一步,依旧温声解释:“李大哥,药方的禁忌我虽未写在药包上,但每次抓药时,我皆会叮嘱。您前日里用了药,当晚便吃了河蟹,喝了冷酒,这才起了红疹晕了过去,这并非药的缘故。”
      “如今我愿意为您诊脉,再开一副调理的方子,诊金、药钱都免了,您看如何?”
      可那人却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依旧蛮横:“少来这套!你说要忌食,我怎么没听见?就是你们的药有问题!好啊,你若是不赔银子,我就天天来闹!”
      柳穆朝一听,面上的好脾气霎时烟消云散,拳头攥得咯咯响,脸上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你这人怎的这般无赖!明明是自己吃了相冲的东西,反倒倒打一耙,还敢来闹事!若不是看在你有病的份上,我早……”
      那句“早把你揍一顿”的话才到嘴边,他便瞥见江映蓉投来的眼神,只得将这口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柳倾阮见状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二哥哥,别冲动。咱们现下该做的是要解决事情,而不是惹更大的麻烦。”
      柳穆朝自然也知晓,只是瞧不惯这人这幅穷凶极恶的嘴脸:“那你说,咱们该如何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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