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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怎么可能没有 ...

  •   裴熠挑眉,“怎么,不行?”
      两人上了同一乘轿子,轿帘落下,谢子钦靠在角落,听他这狂悖之言,呼吸一滞。
      “不是……裴时然!”
      “你是真痴了还是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可是你从前就一直念叨的事啊!禁军统领,掌宫禁,护皇城,那可是官家心腹中的心腹,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如今你倒好,陛下亲口所赐,你竟……竟给推了?”
      裴熠见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心下微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自是知晓你所说的,可你忘了我同你说过的梦?”
      “这…我自是记得……”
      谢子钦却仍忍不住嘀咕:“可你说你拒了也就罢了,还说得那般轻巧……陛下真没动怒?”
      裴熠同他说,自己在昏睡时,曾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中他因为掌了军权,当上了禁军首领,因而被官家忌惮,更甚丢了性命。
      谢子钦不解,这梦到底是梦,又不是真的!官家向来最是宽厚,何况裴熠本就是帅才之中的帅才,统领禁军人选就属择他最佳,若为了疆土和百姓,官家又怎么轻易忌惮。
      裴熠如今笃定的拒了官家,定是这小子被着梦给吓傻了,否则这分明是他从前一直期盼的,怎会说拒就拒。
      “他若动怒,我还能出这宫门?”裴熠不知谢子钦心中所想,只闭目养神,声音淡淡,“他只会觉着我年少天真,不贪权位,反而更放心。”
      “一个不懂争权又有用处的臣子,自然是把好用的刀,陛下今日赐我权,明日便可收我权,后日……便可用我头祭旗,与其提心吊胆的,不如不应。”
      他们这位天子向来是明面仁厚,看似对你照拂有加,实则背地里忌惮却又不曾表露半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真将其那些试探之话当真。
      可他又有些不明白,身在帝王之位应当极会洞察人心才是,从前他既便是手握禁军,却绝对无二心也无丝毫逆反之心的,只是满腔热血的行兵打仗,这般愣头青之举,应当是最易令人安心了,难道陛下看不出?
      又或者是他看出了,却为着别的缘由不得不杀了他?
      想到这,裴熠不由得自嘲一笑,如今横竖也无所谓了,经历了生死一遭他也算是瞧明白,这位官家要的哪是什么忠不忠,他要的只是可控,若欣然受命,即便你在如何衷心,他依旧会忌惮。
      所以不是他握权的错,而是帝王心本就是如此。
      谢子钦怔怔看着他,忽而觉得眼前之人,已非昔日那个意气风发,坦荡直率的镇北侯爷。
      他依旧俊俏如山水画般浓烈,可眼底那片沉静,却似深潭,探不见底…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闷闷道:“怎的你大病一场回来,性子竟变了这么多。”
      裴熠轻笑:“是啊,死过一次的人,总得学会……怎么活着。”
      谢子钦闻言即刻白了他一眼:“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是就在这儿吗,梦在吓人到底也只是梦,都是假的!”
      “若真是假的便好了。”
      裴熠睁开眼,眸光低暗,转瞬又化作笑意:“不说这些了,咱吃酒去,你说去哪儿?”
      一听吃酒,谢子钦这酒罐子一下便来劲了,他挑起轿帘一角,对外头赶马的车夫道:“去寻月楼。”
      “你是不知道,这寻月楼新来了个西域舞姬,跳的胡旋舞,据说连宫里都惊动了,说是要请来在几月后在太后生辰上献舞,咱们先去开开眼,顺便……替你压压惊。”
      裴熠轻笑:“我有什么好惊的?倒是你,吃酒吃到大半夜不归府,不怕你家尚书大人拿家法伺候?”
      “我爹?”谢子钦撇嘴,“他如今忙着朝务,哪有空管我?”
      轿子悠悠而行,街市喧嚣,人间烟火。
      不多时,便到了寻月楼。
      与春阁截然,这里只有楼高二层。飞檐翘角,乐声靡靡,门前车马盈门,贵公子、文人、商贾往来不绝,唱戏说书听曲儿的好去处。
      两人一下了轿,便有小二谄媚的迎了上,谢子钦哪需要人迎?自己熟门熟路的上楼,选了临窗的雅座,点了一桌好酒佳肴。
      台下胡旋舞起,舞姬红袖翻飞,如雪中鸿雁,轻盈灵动,可裴熠却未多看一眼,只执杯轻啜。
      “那你如今,是怎么想的?”谢子钦见他心不在焉,也端起酒盏一喝。
      裴熠放下酒杯:“如今,我有两条路可走。”
      大梁有三位皇子。
      大皇子朱景弛,乃贵妃秦氏所出,秦家世代簪缨,其父为当朝太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二皇子朱景垣,生母为贤妃江氏,江家虽非顶级门阀,却也是世代清流,江大人任实录修纂官。
      三皇子朱景祁,是中宫孙皇后所出,也就是裴熠的亲姨母,孙家亦是朝中亘古未衰的重臣,孙大人任中军都督府佥事,后封安国公。
      如今太子之位尚未定夺,他须得摸清陛下的底。
      其一,若他最终钦点的太子,是明君之相,心怀苍生,有治世之才……那待他寻到江绯,便找一处青山绿水,筑一陋室,种一园梅,不问世事,不涉权争,和她舒舒服服的度过这一生。
      其二,若陛下所立非人,那储君昏聩无能,或心术不正,害得家破国亡,百姓流离失所,他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必要时他会在暗中辅佐那真正堪为明主之人登顶。待一切尘埃落定,届时在迎江绯入门。
      可…若旁的皇子登上了皇位,那姨母同三皇子,以至于孙家满门的下场会如何,这实在是可想而知……
      他心下一沉,若是让他眼看着亲人陷入危险却无动于衷,他做不到……可是…他…他如今实在是无心无力。
      何况他也是人,有脾气秉性,前世就是因为他太为着世道与朝堂考虑,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现下要让他毫无芥蒂的再重来一次。
      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到。
      见着裴熠皱起的眉头,谢子祁暗道这小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便是山上那壮如牛的野猪,他也是眼眨都不眨一箭穿心。如今竟是被那狗屁破梦吓得魂不附体,他还真是觉着有些同情,
      “反正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定会助你。不过你说的那位女子,如今可找着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窗外暗影一动,庆云从外跳了进来:“侯爷。”
      谢子祁对庆云神出鬼没之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从前还会被吓到,现下已然习惯了。他只端起酒杯,慢悠悠啜饮,听二人谈话。
      裴熠回过神,抬眸急声问道:“可是找到了?”
      庆云挠了挠头,眼底茫然:“侯爷……我按您说的去了春阁,把那里的管事、乐师、女使都问了一遍,连后院杂役都没放过……可……可都说,春阁自开阁以来,从未有过一位姓江的娘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
      “春阁确是没有此人啊侯爷……您不会是记错名儿了吧?”庆云很肯定他没听错春阁管事妈妈说的话。
      裴熠闻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角青筋微跳,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失控的慌乱。
      从回到人世起,他已发誓此生定要娶江绯为妻,可如今,他是逆天改命重活一世,可江绯却像从未存在过一般,从这世间彻底抹去。
      逆命者,天道反噬,所爱皆亡,难道就是因为自己重来了,所以江绯才消失的吗?
      “不……”他低喃出声,声音里竟带了罕见的颤抖,“不可能……不会的……”
      谢子祁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肩,宽慰道:“你先别急。”
      “春阁既是没有,那便在京城里寻,去别的府地寻,人不会凭空出现,更不会凭空消失,定是能寻到的。”
      裴熠努力强迫自己静下心,他阖上双眸,长睫在眼睑投下阴影。
      对……人怎可能凭空消失…不会消失的,他必须找到江绯还存在的证据。
      那一年他被人追杀,身负重伤,失血过多,险些昏死过去,最后他逃到了宝相寺,是江绯救了他,油灯昏黄,光影摇曳,他记得他迷茫中睁眼,便对上了她的眼睛,恍惚间还见身旁似乎还站着个人,
      待他清醒,便见身上盖着一件青帽篷,又在门外的草地中寻得了那枚玉佩。
      想到这,他猛地抬头,对着庆云一字一句道:“去城西宝相寺!打听有没有人在三年前曾见过一位女子,穿…穿的青帽篷,庙里必有人见过她,也见过我!”
      “是侯爷!属下这就去。”庆云使劲点头,得了命令,二话未说又烟似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就在他离去的瞬间,谢子祁快步冲至窗前,探身往外望去。
      可窗外空荡,却连半枚脚印都无,唯有街下传来的欢笑声。
      “啧啧…还真是好身手,来无影,去无踪。”谢子祁拍手感叹,关上窗转身走回,却见裴熠仍坐在原处,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他还从未见过裴熠对一女子这般上心,
      “我说时然,你也不必太忧心了,说句不中听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能碰巧救起你,也算是个福大之人,定是会找到的。”他边说边斟了盏热酒递给他。
      裴熠垂眸苦笑,低声喃喃:“但愿罢……她若是真不见了,那我不如就死在那轮回里……”
      他上一世为国为民,已然是问心无愧了……可唯一的遗憾,便是江绯。
      这一世即便刀山火海,他也要找到她,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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