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第三排》協生祥

3、桂香与暖意

　　笔记本事件过去三天了，林清颜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向沉亦舟道谢。

　　每次她准备开口，不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就是被自己
　　的怯懦击退。

　　那张写着心形线公式的星星便利贴被她小心地夹在日记本里，成为一个甜蜜又焦灼的秘密。

　　周五清晨，林清颜比平时更早来到图书馆。

　　背包里藏着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朵已经压制好的金桂——这是她上周从家乡带来的，母亲特意从院子里的桂花树上采摘晒干，说是想家时可以闻一闻南方的气息。

　　她熟练地找到物理区那本《时间简史》，这本书沉亦舟经常借阅，书脊已经有些磨损。

　　心跳如擂鼓，她飞快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将一朵完整的干桂花夹在书的扉页处。

　　随后又拿出一张浅蓝色的便签纸，上面是她反复斟酌后写下的一行字：

　　"听说南方的秋天有甜香。"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就像他们之间所有未尽的对话。

　　她将便签轻轻放在桂花旁边，合上书本，仿佛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

　　一整天的学习都心不在焉。

　　林清颜的目光频频瞟向书架区，想知道沉亦舟什么时候会去取那本书。

　　而他似乎今天特别沉得住气，一直埋头演算着复杂的公式，偶尔蹙眉思考时会用笔轻敲桌面，那规律的节奏像是在敲打她的心脏。

　　直到傍晚天色渐暗，沉亦舟才起身走向书架区。

　　林清颜屏住呼吸，看着他准确地抽出那本《时间简史》，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微微低头的姿势判断他正在阅读她留下的讯息。

　　回到座位时，沉亦舟的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没有立即开始阅读，而是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钢笔，在便签上写了什么，然后才翻开书页。

　　整个过程从容不迫，仿佛这只是日常学习中的一个普通环节。

　　林清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第二天，她几乎是冲进图书馆的。

　　当她故作镇定地走向那本《时间简史》时，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书本被放回了原位，看起来与其他书籍无异。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扉页。

　　桂花还在原处，而旁边的便签被翻了面。背面是新添的一行字，笔迹挺拔有力：

　　"北方的冬天，也有暖意。"

　　林清颜怔在原地，反复读着这简单的七个字。

　　这是对她留言的回应，一个确凿无疑的信号。
　　喜悦如暖流般涌遍全身，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就在她沉浸在欣喜中时，突然想起自己昨天离开时似乎把帆布包忘在了座位上。

　　今天早上出门太急，她并没有检查包里的物品。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拉开背包拉链。

　　果然，在背包侧袋里，静静躺着一包未开封的暖手贴。

　　粉色的包装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与沈亦舟一贯简洁的风格形成微妙的反差。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寻找那个身影。图书馆里人还不多，沉亦舟不在他的座位上。

　　正当她犹豫是否该去书架区寻找时，转角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沉亦舟站在书架转角，手中拿着几本参考书。阳光从高窗洒落，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暖手贴上时，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淡淡的红色。

　　"我..."他罕见地有些语塞，声音比平时更加 低沉，"看你手总冰着。"

　　这句话轻得几乎要被图书馆的安静吞没，却在林清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从未想过，他连这样细微的习惯都注意到了。

　　每个冬天，她的手指总是冰凉，即使抱着保温杯也难以暖和起来。而这个连她自己都习以为常的细节，竟然被他默默记在心里。

　　"谢谢。"她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三天的话，声音轻颤却清晰，"笔记本的事，还有这个。"

　　沉亦舟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然后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

　　林清颜坐回座位，指尖轻轻摩挲着暖手贴的包装。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而是校医务室特供的，据说保暖效果更好。他一定是特意去医务室领的，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细密的甜。

　　她小心地撕开包装，将暖手贴放进口袋。

　　温热的感觉逐渐蔓延，不仅温暖了她的手，也温暖了整个胸膛。

　　当天的学习效率异常高。或许是因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或许是因为那份隐秘的喜悦给予了她力量。

　　偶尔抬头望向斜前方时，她会发现沉亦舟也在不经意间抬头，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像两颗小心试探的星辰。

　　傍晚收拾书包时，林清颜从笔袋里取出那支银色钢笔。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直接走向正在整理书本的沉亦舟。

　　"这个，"，她将钢笔递到他面前，"应该是你的吧？"

　　沉亦舟看着钢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他接过笔，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掌，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我还以为它永远丢了。"他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快。

　　"我在阅览区捡到的。"林清颜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本来想当面还给你，但是..."

　　"但是我们都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他接过她的话，眼神温和。

　　这一刻，林清颜终于确信，他们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并非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那些隐秘的便签与物品，都是他们共同编织的一张细密的网，将两颗心渐渐拉近。

　　离开图书馆时，夜幕已经降临。

　　十一月的风带着寒意，林清颜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将手插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那包已经开始发热的暖手贴，突然想起沉亦舟写的那行字：

　　北方的冬天，也有暖意。

　　是啊，这个冬天，或许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同。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抬头望向星空。

　　那些闪烁的光点让她想起沉亦舟课本边角的星星标记，想起自己笔记本上的小星星，想起那张星星形状的便利贴。

　　也许从一开始，星星就是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密语。

　　而她开始期待，下一次，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继续这场静默而温暖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