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东方栖迟

2、重生

　　春三月，关中长安，永宁殿。

　　苏婉清从幻梦中恍然惊醒，失神地打量着四周景物，生死之别，宛若隔世。

　　“这是哪儿……本宫怎么会在这。”

　　她心感不详，随之取过妆台铜镜，拭去流尘，一个陌生人面浮现其中。

　　只见镜中女子娇艳瑰丽，双眸含情，青丝宛若星河落于香肩上，眼妆醉似绯红云霞，银簪流苏，细链环佩，一颦一笑，古典婉仪。

　　“这是……林雨棠！”

　　脑海中陌生记忆涌入脑海，让她登时思绪紊乱，神色恍惚。

　　“宸君，您终于醒了。”宫女流雪几步冲到床旁将她扶起，“您身子弱，医师说过不能随意走动。

　　“宸君。”苏婉清缓缓起身，口中喃喃自语，她已经完全消化了那段记忆。

　　“这是……那个贱人妹妹的身体。”苏婉清冰凉指尖触碰到脸颊皮肤的温热，邪魅一笑：“本宫这是……借尸还魂了。”

　　她眼神中流露出痴迷与疯狂，青丝散落，笑容诡异。

　　“感谢上苍垂怜，让婉清得以重生，我定要让那两个贱人，血债血偿！”

　　“宸君……您还好吗？”流雪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位主子。

　　“放心，本宫从未有今天这样快活过。”

　　苏婉清对镜中娇媚的自己抛了个媚眼，从今日起，她便是林雨棠了。

　　“你姐姐怎么害的本宫，本宫这次定要全数讨回！”

　　“宸君，若您玉体无恙，是不是该考虑见下许洛将军，他一直在宫外逆旅候着您。”

　　“急什么？”林雨棠轻抿茶水，神态慵懒：“流雪，如今是何年月了？”

　　“禀宸君，宣平四年三月。”

　　“已过了这么久吗？”她目光空茫，欲言又止。“那……那你可知先皇后薨后，是何情景？”

　　“奴婢只知陛下哀伤之至，赐谥孝敬。”流雪双眉微蹙，疑惑道：“况且宸君，这不也是您告诉奴婢的吗？”

　　“我大病初愈，神思不宁，忘了些事也难免。”林雨棠轻咳几声，“你去让许将军来吧。”

　　听闻此言，流雪嘴角不由得噙着一抹笑意，快步离去：“奴婢马上就去。”

　　林雨棠取出漆盒中一支星河银簪，这是许洛在她十八那年在渭水横桥送予她的。

　　郎才女貌，海誓山盟，真不愧为长安一段佳话。

　　“功侯世家，文武兼备，如今又以右将军之职深得皇帝宠幸。你这小贱人的如意郎君，找得可真是好啊。”

　　娇音柔软，语含暖意，然目光却陡然剧变，闪过一丝很厉。

　　“可凭什么，你们这群贱人的欢爱，要建立在我苏婉清的痛苦之上！”

　　林雨棠收敛怒意，将那支簪子轻轻插于发髻之中。

　　“放心，你的这个小郎君，我就先收下了。”

　　朱门轻启，却见少年风神俊朗，身姿挺拔，流云长冠，绛红深衣，缓步而来。

　　“来了——”她淡淡一笑，“过来坐吧。”

　　许洛见她神色尚佳，紧促眉头才稍稍舒展，坐到其身边：“雨棠，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已然无恙了，我听流雪说，这些时日劳烦你送药了。”

　　许洛脸颊微烫，悄然牵起她的玉手：“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下等武夫！竟然如此轻呷本宫，脑袋不想要了？”

　　林雨棠心中顿时怒意翻涌，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只见她自然将手腕反转，敛衣起身。

　　“许洛，陛下将中尉军交予你率领，你可莫要辜负这份圣恩啊。”

　　“雨棠——”许洛忙上前，目光满是柔情：“若无姐姐相助，我许洛焉能有今日，因而我必将好好待你。”

　　“是吗？”

　　林雨棠冷哼一声，她当然明白许洛所提之人便是自己的姐姐林絮衣，当今皇上最爱的女人。

　　同时也是害死皇后苏婉清，使琅琊苏家没落的罪魁祸首。

　　“雨棠，姐姐下月被册封为皇后了，在那之后，你我便就此成婚好不好？”

　　将埋藏心中许久的愿望说出后，少年将军满脸期待地看着这位温婉女子。

　　“册——封——皇——后。”

　　林雨棠心中一颤，险些将手中茶具掉落，她虽知帝王无情，却不曾想到他是那般的迫不及待。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只怕……早已厌烦我了吧。”

　　林雨棠推开绮窗，任由徐徐清风涤荡心中那烦闷思愁。

　　“孝敬皇后方薨五月，陛下这么快就要立新后了吗？”

　　许洛一愣，随之饮茶笑道：“苏家既已没落，又有谁会去管苏婉清一个死人怎么想的呢？”

　　“是啊——”林雨棠纤指死死嵌入木框中，目光冰寒：“我们都巴不得她早死呢。”

　　“就是嘛。”许洛将玉杯放下，从身后抱住了她。“雨棠，那成婚的事——”

　　林雨棠并未挣扎，而是顺从地倒在这位少年将军怀中，柔声道：“成婚之后，你一切都听我的吗？”

　　“那是自然。”许洛将怀中美人搂得更紧了。“我怎敢不听爱妻之言呢？”

　　“真乖。”林雨棠抚摸着那温烫得脸颊，悄然一笑：“容我今夜再去找姐姐聊聊好吗？毕竟，她马上就是大齐皇后了。”

　　“嗯，我等你。”

　　“你会等到的。”林雨海棠捋着他的发丝，神态悠然：“你们这群贱人都会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