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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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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姑的咳嗽声刚落,沈娆和祁玉嵘便猛地回过神,慌忙分开。沈娆脸颊滚烫,转身快步走向外间,想赶紧向众人交待祖母的病情,转移注意力。
可刚走到大堂中央,迎上众人的目光时,却明显感觉到每道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调侃。沈娆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方才相拥的角落,那里虽立着一道屏风,却是盏半透的白纱制成,薄纱挡不住光影,方才两人依偎的身影,早清晰地映在了大堂里,怕是在场的人都看得真切。
瞬间,两人都红透了脸,只觉得无地自容,连耳根都烧得发烫。
大堂里的众人先是强忍着笑意,没过片刻,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压抑许久的笑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之前因老夫人晕倒而紧绷的气氛,总算暂时得到了缓解。
陈氏笑着走上前,拍了拍沈娆的肩膀:“好了好了,都别笑了,让孩子们难堪。”话虽这么说,她眼底的笑意却没消散,“既然老夫人等会儿就醒,咱们也别都堵在这里,留两个人守着就好,其他人先回去等着消息。”
众人纷纷应下,笑着往外走,路过沈娆和祁玉嵘时,还不忘打趣两句,才慢慢散去。
接下来的两个月,杜氏需每隔两日施针一次,才能缓解中风的征兆,配合药物调理,病情才会慢慢好转。听闻杜氏的病症能够得以治愈,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看向沈娆的眼神满是感激,若不是她当日求着青姑出手,杜氏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当日起沈娆便留在国公府,替祁玉嵘照料祖母,从煎药到配合青姑施针,事事都亲力亲为。祁玉嵘则每日往返于国公府与白鹿书院之间,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三日,就被沈娆拦了下来,执意劝他回临溪别院居住,不必来回折腾。
她细细算过:祁玉嵘每日卯时就得从国公府出发,才能赶在辰时前到书院;近来编典的事宜繁多,他时常要到酉时末才能散值,待策马赶回府,已是二更天,此时府中众人皆已安歇,唯有沈娆还守在厅堂,点着一盏油灯等他。每次见他归来,一身风尘仆仆,两人匆匆说上两三句话,便得催他去沐浴歇息,毕竟次日天不亮又要早起。
“六郎,你听我的劝好吗?”沈娆拉着他的衣袖,语气温和却态度坚定,“你这样天天奔波实在辛苦,长久下去身子肯定受不住。我每日派人去书院跟你说祖母的病情,你且在别院住着,每月休沐时再归家就好。”
祁玉嵘却摇了摇头,不愿妥协:“郡主别担心,我自小随祖父习武,这点路程不算什么。而且书院其他同僚也都每日归家,别人能行,我为何不行?”他没说出口的是,每日能和沈娆见上一面,哪怕只有片刻,听她说句“今日累不累”,心里也会觉得熨帖,再远的路都不觉得辛苦。
沈娆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戳破他的话:“我都打听清楚了,你的那几个同僚,都在西郊的镇子上赁了房屋,走到白鹿书院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哪里用得着像你这样,每日往返近两个时辰?”
祁玉嵘见她态度坚决,又想找个借口,便顺口提道:“可是世子也是每日往返候府……他都能坚持,我为何不能?”
“所以你每日都和他结伴而行?”沈娆心里忽然一动,暗自思忖:原来如此,她之前还满心担心祁玉嵘的身子,怕他受累,如今看来,若是他和楚若玄每日策马相伴,两人的感情定然会急速升温,这不正好契合剧情走向?自己方才差点又多管闲事了。
祁玉嵘见她误会,连忙摆手解释:“非也!我都是独自往返,还未与他同行过,不信你问修竹便知……”
沈娆闻言,随即顺着话头道:“这样吧,若是你坚持要每日往返,那就邀世子同行,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如此我也放心一些。”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日日奔波,太过劳累了。”
祁玉嵘见她退了一步,自己也不愿再让她忧心,便松了口:“那我就五日一返,每月再额外休沐两日归家,郡主以为如何?”
“可。”沈娆立刻点头应下,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回去后也劝劝世子,让他无事便在别院歇息,不要每日奔波候府了,毕竟编典之事要紧,总来回跑也不是办法。”
祁玉嵘知道她是真心为两人着想,便笑着点头:“好,我明日便跟他说。”
自那日后,沈娆每日遣人去白鹿书院传话,告知杜氏的病情变化,而祁玉嵘总会在回话之外,附上一封亲手写的书信。信里尽是些书院里的琐事:编典时与同僚争论某个字的释义、午后在院外槐树下捡到一只受伤的斑鸠、甚至是今日膳食里的酱瓜比昨日咸了些。字里行间满是细碎的烟火气,仿佛将书院的日常画卷,细细铺展在沈娆眼前。
沈娆收到信后,也总会提笔回信。她会写今日的晨光很美、伯母们聊起的京城趣闻、甚至是自己跟着祁银茂练拳时差点摔个趔趄的糗事。一来一往间,两人倒似成了最投契的知心笔友,每日清晨盼着送信人来,傍晚对着信纸琢磨回信,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期待。
而祁玉嵘五日一返国公府的那天,身旁总会跟着楚若玄。三人又像在临溪别院时那般自在:有时在华阳馆围坐用膳,沈娆会特意让厨房做些楚若玄爱吃的膳食;有时会邀上袁嵩等几位好友,去京城有名的“醉仙楼”聚餐,几人谈诗论画,偶尔还会小酌几杯。
沈娆在国公府的日子也十分规律:每日已时去华胥堂看望杜氏,若当日不用施针,便坐在床边陪杜氏说话,或是跟几位伯母、嫂子围坐闲聊;等后来杜氏身体好些了,几人还会凑在一起打叶子牌,沈娆虽不精通,却总被让着赢些小玩意儿,日子过得清闲又安稳。偶尔她还会跟着祁银茂在后院练拳,沈娆也乐得跟着比划,权当消遣。每日吃过晚膳,她便回到华阳馆,坐在桌前就着灯火,给祁玉嵘写第二日要送去的信,笔尖划过信纸的沙沙声,成了夜晚最温柔的背景音。
每逢初一十五,沈娆也会依着礼数,去给婆婆罗轻竹问安。尽管罗轻竹待她始终淡淡的,说话时也多是客气疏离,沈娆却不在意,她虽不喜这位婆婆的冷淡,却也明白礼数不可废,该有的问候与孝敬,从未少过分毫。
转眼便到了七月,盛夏的蝉鸣声里,杜氏的身体已然康复。除了偶尔午后会觉得乏累,需要小憩片刻,之前中风的症状几乎都消失了,甚至能在院子里慢慢散步。身体一好,两位老人便开始操心起抱曾孙的事,杜氏更是每日都在沈娆耳边念叨:“你和六郎都分居两个月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祁银茂虽不直说,却也在饭桌上旁敲侧击:“临溪别院的石榴该熟了,你们也该回去看看。”
杜氏看着沈娆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既自责又欣慰:别的不说,这孙媳妇对自己,真是比亲孙女还贴心;六郎能娶到这样的贤妻,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她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两人能赶紧开花结果,生个粉雕玉琢的曾孙,让她也好好享享天伦之乐。
可沈娆听着这些话,心中却满是踌躇。她与祁玉嵘的半年之约,已过了大半,无论如何,她都得尽早寻得退路。虽说每日都和祁玉嵘通信,字里行间满是亲近,可她清楚,祁玉嵘向来内敛,不会把心事轻易告知他人,她也不知道这两个月里,他和楚若玄的关系进展如何。她没有刻意去探查,也从不主动询问,只是默默等待着。她坚信小说的主人公们最终总会走到一起,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自己能做的,便是不打乱这份既定的轨迹。
正思忖间,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孙翁匆匆来报:“郡主,宫里派了内侍来,说皇后娘娘宣您明日入宫。”
沈娆闻言倒也习以为常,这两个月里,皇后已是第四次召她入宫。前几次皆是询问杜氏的康复情况,每次都会叫上四皇子裴连霆一同用午膳,饭后便让她安心归家,并无其他要事。期间她还在宫宴上见过一次元启帝,陛下特意告知她,父亲沈清在北疆一切安好,北方的戎敌之乱已平定,再过几个月便可班师返京;中途贵妃也曾两次传召,她去了才知是五皇子裴连雲想见她,自觉与皇子过多牵扯不妥,后来贵妃再传召,她便找了借口推脱了。
翌日一早,沈娆照例郑重打扮了一番:上身着一件丁香色彩绣芍药纹的玉锦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样,走动时摇曳生姿;外搭一条藕荷色金丝镶边的披帛,微风一吹便轻轻飘起;头上戴着一套紫水晶攒珠头面,水晶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既艳丽夺目,又不失世家贵女的端庄大气。
抵达皇后居住的凤仪宫时,周皇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赏花。沈娆行过请安礼后,周皇后连忙让她起身,还亲自拉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欣赏与惋惜:“蛮儿如今真是越发美艳了,以往在宫里总爱穿得像个小公子,利落是利落,却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如今这般装扮,才真是倾国倾城的模样。”说罢,又转头对身边的大宫女笑道,“早些年我还想着求圣上恩典,把蛮儿指给霆儿做王妃,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没成想圣上却让她自己选。你倒好,专挑了个模样最好的。”
听到皇后的打趣,沈娆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却暗自嘀咕:原身的眼光着实高,可不就挑了祁玉嵘这个貌若谪仙的吗?转念又一想,凭着父亲手握三十万北疆重兵,元启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许给任何一位皇子,毕竟皇子与兵权挂钩,向来是帝王大忌。皇后这话,大抵只是客套罢了。只是近来皇后频频在她面前提及裴连霆,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果然,闲聊片刻后,皇后便收起了笑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说起来,霆儿也着实让本宫操心。你比他还小一岁,如今都已成婚,他却迟迟不肯选妃,每次提起这事,总是推脱。本宫实在没辙了,想着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性子闷,有什么话都愿意跟你说。蛮儿若是得空,可愿帮本宫打听打听,他究竟中意什么样的女子?也好让本宫心里有个数。”
沈娆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惊觉不对劲:她如今与裴连霆不过见了几面、吃了几次饭;况且原身的记忆里,都几乎没有关于裴连霆的画面,两人分明不算熟络。皇后何以让她去打探这种涉及皇子私事的隐秘事?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微微躬身应下:“皇后娘娘放心,若有机会嘉裕定会帮您问问四皇子。”至于究竟会不会问、怎么问,便是她自己的事了。
刚应下差事,就有内侍进来禀报,说贵妃娘娘听说沈娆入宫,请她得空后去锦澜宫一聚。
沈娆正愁找不到借口脱身,当即借机向皇后告辞,还特意强调定会尽力完成差事。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让她自便。
离开凤仪宫,沈娆往锦澜宫走去,还未到宫门前,就见湖心亭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裴连雲。他一看见沈娆,就挥着手高声喊道:“蛮儿姐姐!”
沈娆脚步一顿,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这些日子她是真怕见到这位五皇子。裴连雲比她如今的身体年龄小四岁,跟原身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向来深厚,没什么男女忌讳,见面总爱凑上来牵手拥抱,这些举动放在现代灵魂的她眼里虽不算过分,可她如今已是祁玉嵘的妻子,总归要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