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npc的勇者观察日记》红曜石

1、勇者立于大地之上

　　“我长大以后要当勇者！”

　　朋友小时候说过很多奇怪的话，但只有这句我记得最清楚。
　　那是在我们还不知道世界的广阔的时候，某天在湖边玩耍时他说的。
　　宁静的午后，我躺在草地上看云，他在远处追着飞舞的虫子。
　　我们边自顾自地玩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无非就是村里的事，田里的事，还有从旅行商人那里听来的，不知真假的勇者传说。

　　传说是这样的：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一片浩瀚的平面之海，古铜色和翡翠色的陆地漂浮其中。
　　被称为“一切起源的女神”创造出了这片电子之海，以及诸世之生命。
　　但是，女神是残酷且反复易变的。她在自身无穷的生命中体会不到乐趣，便把目标转向了她的玩偶们......

　　从填满一整个海洋的沙粒中，被坏心眼地选出的那一粒，名为“勇者”。
　　勇者是强悍又坚韧的，即使身负悲哀的命运，却仍对生命存在敬畏。
　　——如果不能取悦我的话，世界或许会被毁灭，再从余烬中被挑出碎片来重组。
　　这是勇者必须背负的，唯一的使命。
　　当然，也有承受不了命运的勇者，他们或被魔王消灭，或是堕入邪道，妄图杀死女神。
　　这些人的下次是，被新的，别的勇者所消灭。
　　只有魔王是例外。

　　——原本想随手从海底捞一颗沙粒，却没想到捡上来的是一颗黑珍珠。
　　女神一边笑着，一边把珍珠抛向虚空。
　　——那就变成魔王吧！去杀戮，去破坏，去夺人所爱，甚至去伤害自己！如果还你存有怜悯，正义就无处彰显；如果你想拯救什么，世界就会为此倾覆！

　　不光勇者，就连魔王都是女神的玩具。这是个非常恐怖，非常令人恐惧的传说。
　　听了故事之后，好几天，我都会梦见大笑的女神和哭泣的魔王，还有被夹在宿命中，无力地挥着剑的勇者。
　　当然，朋友也一起听到了这个故事。
　　但他仍然想要成为勇者。

　　“为什么呢？做NPC不好吗？”
　　“如果成为勇者就可以到村外去。可以到王都，也可以到更远的地方。”
　　“做旅行商人也可以出去啊！”
　　“但那也只能沿着街道走，我要去的是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是哪里？”
　　“嗯，大概就是电子之海的尽头吧！”

　　我再也不想看什么云了，便坐了起来。朋友也从放跑了虫子，远处回来了。
　　“旅行商人说了，勇者都是红头发的。所以，我也能成为勇者！”
　　他认真地张大了棕色的眼睛，严肃地望着我。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穿过，在他头顶上形成了一片美丽的阴影。但我却觉得，那是他的红发在发光。那柔和的光线穿过树梢，笔直朝上伸展，终于达到了没有遮挡的大空中，尽情散发出力量。

　　“......”
　　“我做了勇者以后，首先要打败魔王，然后我要问女神让NPC自由的办法。”
　　“啊......”我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脑中里只回荡着他刚才说的，那句惊人的话。
　　“这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子之海的尽头！”
　　朋友一把抓过我的手，把我拖了起来。
　　从我们所在的地方眺望湖的对岸，只能看到广袤的森林。在那片森林背后则是无情的群山。
　　但我偷偷望向朋友的侧脸，他的眼眸中却闪动着，超越这一切的光芒。

　　从遥远的森林吹来了风。
　　在那一刻，我的人生突然启动了。不，对我而言整个世界在那一刻才终于开始缓缓运动了。
　　即使女神真的创造了森罗万象，但惟独我内心的世界不是由她创造出来的。
　　如果真的有一天朋友站在女神面前，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一定会被训斥的吧。让NPC得到自由，这是多么不羁的梦想啊！我担心地想着。
　　如果这样的一天，我绝对不要放开这只手。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祈祷我自己也能得到守护别人的力量。

　　之后，我们也常来湖边继续那个“如果朋友成了勇者”的话题。一直到彼此16岁那年为止。
　　那年的春天，湖面刚开始融冰的时候，大人们突然都挤成一团跑到湖边。碍事的我们则被赶到一边去了。

　　“听说下周这个村要举行祭典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你们父亲和你们一样大小的时候吧。那时大家围在湖边，开开心心地喝了好几天酒”
　　一如既往，年龄不详的旅行商人来到了这个大山中小小的村子。
　　“怪不得把我们都赶回来了。”
　　我向他抱怨着，大人们是如何疯了一样地不分昼夜劳作着，在湖边搭起高台。
　　“因为这次女神要下达神谕了。就连王都那里都沸腾了呢！”
　　“啊！”
　　朋友的眼中再次闪起了熟悉的光芒。

　　在祭典当日的清晨，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枕边有泪痕。
　　一定是在梦里，我已经感到了分别即将来临了......在那个虽然全记不得内容，但绝不是愉快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