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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吹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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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开黑色头纱的瞬间快门声疯响。
闪光灯映得画面中阴沉天的背景更加黯淡,镜头里omega黑纱后若隐若现的脸更加脆弱美丽。
omega低着头,拢了拢丧服的斗篷,屈膝将花束放在石墓碑上,宽大黑袍下的纤细腰肢被勾勒出隐约轮廓。
这样优美的身段也被悉数记录进镜头,当天便会登上新闻报纸,人们会恍然记起,这是名噪一时的三年前的奢华婚礼的主角之一,然后再惋惜于这名omega婚姻不幸的多舛命运。
靠一张脸,三年前,三年后,他获得了太多媒体的青睐。这是坏事。
当人潮散去,细雨升起,omega仍安静地凝视墓前的刻金碑文。
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靠近,横亘来一只举伞的手臂,黑色西装,露出腕表。
omega抬头,看见对方温和的笑容:
“节哀。——好久不见。”
伞被递入手心,冰冷的手背闪过温暖的触感,稍纵即逝。
恍如隔世。
他瞳孔颤动,对视好几秒钟,才垂眼低眉,当作回应。
通常人们久别重逢,应该说些什么?
omega的思绪早已干涸,只能沉默。
对方陪他站着,比他高大半个头,omega举高些伞,阴冷的雨丝又斜着吹进来。
有人陪伴,似乎会显得不那么可怜些。
眼前白光一闪,omega回头去看,是一些零星的还没离开的记者,举着黑漆漆的相机,无数双黑洞般的眼睛。
omega才如梦初醒般,想:他离我太近了。
他向旁边挪了一步,伞撞到对方的脑袋。
伞举在中间,只能笼罩两人的各自一半身体。
他听见对方好像叹了生气,很轻的,或许是在笑,或许是在无奈,他听见自己的名字重新由他唤出来,他说:
“郦启。”
郦启的眼睛变酸。
他不得不直视前方,不能眨眼。
对方是南方人,不太分鼻边音,念他的名字时,第一个字总是模棱两可,好像对了,又好像没对。
郦启会在他说对了的时候望向他,说错了的时候笑话他。
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男人递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和公司地址,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忙。”
郦启接下,仍然不看他。
电话响了,对方先是挂断,下一秒又打进来,于是接了,听了一会儿,皱紧眉,说“一小时后到”。
他转头说:“我工作上突然有紧急的事,得先走了。”
匆匆走时他顿了顿脚步,又重复一遍:“请节哀。”
郦启喉头哽咽,兀自低着头。
他在心里说:再见。
雨越下越大,直到雨点打在伞面像轰轰雷声,守在一旁的丈夫生前的助理终于上前一步,将omega扶起:“夫人,雨太大了,先回去吧。”
助手是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青年人,比omega年长很多,看omega像在看自己的弟弟,忧心忡忡。
他们走去车位,石板路铺在草坪,草丛又从缝隙钻出来,脚跟偶尔会踩在草上。
omega想起刚刚那人来时皮鞋的踩踏声,又想起三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与亡夫的婚礼当天,皮鞋落在繁复地毯上悄无声息。
雨下得太大了,助手在雨中怅然地说着话,郦启没听清。
过了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助理说的是:
“夫人,您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是一位刚失去丈夫的omega,正值风口浪尖,人们争相猜测他能分到多少遗产。
omega回想起丈夫的遗嘱,那的确是一份可观的财产,他将股权、房产给了自己,但其余的金融资产、动产和信托,都给了另一个人。
他们快走到车边了,omega慢慢停下来,偏头看向为他举伞的助理。
他们结婚三年,但听说助理是一毕业就跟在他的丈夫身边了。
她是个很严谨的女性,做事有条不紊,但在私下些的场合,她说话很温和,喜欢散开头发。
omega问:“你看过遗嘱吗?”
助手疑惑地摇头。
遗嘱还没公开,目前只有郦启和律师知道。
omega暼了眼她的肚子:“他、”
他顿了顿,这停顿让对方知道了“他”指代的是谁,眼睛慢慢睁大。
omega说:“他让我不要为难你,和你们的孩子。以及,求你不要打掉它。他留了很多可以立即变现的遗产给你,让你能与孩子衣食无忧。”
“......”
助手抖着手用尽最后的力气为omega开门,自己坐上驾驶室,终于承受不住地掩面哭泣。
她在哭啜声中艰难地说:“我对不起你,夫人,我对不起、对不起......”
omega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她。
像是宽慰她,又像怀有恶意:“没事,你和他上过床,你知道的吧?他是处男。”
若是在爱情至上的人眼里,第三者是谁还未可知。
“你是beta?”
“是的,夫人。”
“beta很好。”omega说:“你走吧。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车辆行驶在郊区公路上,omega看向窗外模糊张舞的树,通过反光看着惶惶开车的助手。
他刚结婚的第二天,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他的丈夫,其实是她。
助理挂着黑眼圈和肿眼眶,从客厅沙发站起来,微笑地向他问好:“早安,夫人。”
三年后的omega并不动摇也不痛苦,他对助手说:
“因为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你。”
他在家门口对助手告别,站在门边,举着那把男人留给他的黑色大伞,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