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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洛阳夜雨 ...


  •   洛阳宫大雨滂沱,玄武门边,出现了两排黄色的灯笼,持灯者,全都是中年的宫人,由一个年约六十的女人领着过来,张柬之向她一拱手「上官夫人。」

      「相国万福。」这女人是婉儿的母亲郑氏,她有一张与婉儿十分相似的脸,只有又宽又厚的唇不像,眸子也不如女儿那样机灵冷静,此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上官夫人,请快些行动吧!」张柬之顾不得再寒暄,沉声说。

      郑氏喏喏称是,回头想要号令众宫人,但是她一无刚气、二无威望,全凭着是婉儿之母的身份领着众人,谁肯听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张柬之又严厉地盯着她,郑氏更是慌了手脚。

      「好了,郑家姊姊,妳到底要我们做些什么?」一个高瘦的女人说,她的面容黝黑,不是当代美人的标准,可是却透着一股俏丽泼辣,她穿着一身轻甲,用脚点着地「拼着一身剐,皇帝拉下马,都走到这一步了,妳还在磨蹭什么!」

      「贺娄妹妹…」郑氏嗫嚅着,张柬之看向那个女人,他听说过她,洛阳宫里鼎鼎大名的女将军,目前职任正六品司闱,领着一群宫女内监掌管内宫出入,最是剽悍,她年轻时也有丈夫、也生了个儿子,可是她不爱男人爱女人,宫中也曾出过有人为她争风吃醋的事。

      「不用多说了,张相公说个章程吧!」贺娄氏大手一挥,爽利地说。

      「爽快!就请贺娄司闱打开迎仙宫门,让我等进殿面君,还需打开东宫门,以迎太子殿下。」张柬之看了贺娄氏一眼,郑重地一揖,贺娄氏连忙伸手去扶,张柬之抱拳「贺娄司闱、各位娘子,江山能否易帜,重归大唐,或者沦入张氏兄弟之手,全在各位今日之举,在下,先谢过了!」

      说着,就要跪下去,贺娄氏等人自然马上搀住,贺娄氏说「相公高义,大家待我们恩深,原不该在此时给她老人家添乱,可是,张氏兄弟那两个小贱奴,不定哪天就要对太子殿下下手,说不得,我们只有拼死保住太子殿下了!」

      贺娄氏一握腰中剑柄,不再多言,迅速地指挥着宫人前往各处开门,并全面对女皇居住的长生殿封锁消息,她与张柬之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俯看着雨幕中的洛阳宫,她那双细长枯干的手,紧紧地抓着城垛,食指尖端染红了的指甲,掐在石缝间,像是被活埋在石头下的人,用指甲去扒,石头纹丝不动,反而抓裂了指甲,露出血红的肉,她是一个早已被埋葬的人,没有爱、没有性,只能抓住这点权柄,从权力之中追寻刺激与快乐,支持谁,对她来说都一样,只是张氏兄弟给的太少,她也看出,就算这两人登基,也坐不稳,不趁此机会,赶紧地与太子联成一气,往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张柬之的心思与贺娄氏相仿,但是他反与不反,地位都不会有改变,他图的是一个名、一个能立于凌烟阁上的功臣之名,虎死留皮、人死留名,他要端端正正地坐在凌烟阁上,让当代最好的画师给他在壁上画像,让“张柬之”这三个字,与李靖、李绩、魏征等名臣并列,他也抓紧了城垛,这座玄武门,就是他的资本,今日,是怎么也不能让女皇继续留在皇位上了。

      怀着相仿又不完全相像的心思,张柬之与贺娄氏都把目光投向了东宫,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劝进的戏码,谁都不会去注意,在南边的端门之外,有一个小内监溜了出去,奔向东都的雍王宅…

      一个时辰之后,守礼驾着马,立于洛阳的夜雨中,他身上披着油衣,雨水打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在他身后,黑压压的左金吾卫军与成器、隆基在沉重的夜色里,有如沉默的柱子,偌大的洛阳宫,只听得雨声滴答。

      他前方厚重的大门,终于开了,守礼一挥手,后面的军士便抢上前去,撑住了门,一拉缰绳,守礼带着五百骑兵冲进了宫城。

      达达的马蹄声踏破了夜的宁静,女皇居住的长生殿已在眼前,灯火通明之中,有人凄厉地哀叫着「大家!大家救我!大家救我呀!」

      守礼皱眉,加上一鞭,快马冲到寝殿之下,人未到,他从鞍袋上抽出弓箭,拉弦,“飕”地一声,长箭划破雨幕,射掉殿上一人的盔缨,众人惊叫起来,守礼大吼「张柬之!你出来!」
      「雍王!雍王救我!」有两个男人连滚带爬地挣开旁人,下阶来,匍匐于守礼马前,惊慌地磕着头,正是张氏兄弟。

      「雍王!你带兵入大内,是不是也想跟张氏兄弟一同谋反?」身穿正是朝服的张柬之拿着象牙笏板,站在殿门之前,对着守礼叫。

      「我谋反?」守礼嗤笑一声,手提马鞭指着张柬之,冷笑着说「我乃堂堂雍王,谋反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你!和你身边这群贪功的人才会谋反。」

      「雍王!」被射下盔缨的李多祚站出来,身为武将,他本就声如洪钟「这是光复李唐的大好机会,您是李唐王族的主心骨,请斟酌轻重。」

      「正因为我是李唐王族,我才要阻止这场谋反,大家早已立了三叔做太子,你们多事什么?天下打不断的母子连心,谋反,没你们什么好果子吃,全都给我下来,我保你们无事!」守礼手一挥,身后众人引弓欲射。

      「李唐的不肖子孙!不辨忠奸,江山要亡在你手里!」张柬之愤恨地拿着笏板就往守礼掷去,没丢好,反正中张昌宗头上。

      张昌宗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张易之神经质地大嚷起来,紧牵着守礼的马笼头「雍王殿下!雍王殿下!张柬之竟敢如此对您,是大逆、是不敬呀!」

      守礼没有说话,隆基拿起鞭子,厌恶地说「关你什么事?雍哥哥没说话,你嚷什么嚷?你犯贱吗?当心我抽死你!」

      「是、是,临淄王说得是,小人犯贱、小人犯贱,小人天生就是个贱胚子,只配给殿下们做马前卒、踩脚凳,但是小人会讨殿下们开心,给您跳舞、唱歌,都行、都行。」张易之的身段极软,一挨骂,马上就低三下四地顺着隆基的话说。

      守礼冷眼旁观,手交迭在马鞍上,眉心紧拢着「皇祖母在哪里?」

      张昌宗此时抬起头来,他一向撒娇惯了,竟抱住了守礼的腿,哭着说「就在殿中、在殿中,雍王殿下,大家给他们气得痰涌,晕过去了,小人兄弟急得心里头油煎火烧地,他们…他们…把我们赶出来,不让我们服侍大家,他们,好可恶呀!」

      守礼看四周剑拔弩张,张柬之等人站在殿上,也有军队环绕,有几个人下得殿来,其中一人正是李多祚,一下阶就听见张氏兄弟的哭诉,气得三尸暴跳「两个小贼!你们竟敢搬弄是非!」
      「哪里搬弄?这是事实,黄头番奴,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张易之仗着有守礼,竟一反刚才跪地求饶的姿态,对李多祚戟指大骂。

      李多祚气得跳脚,与张易之吵闹起来,张昌宗只管抱住了守礼大腿又哭又说,守礼不想听,转脸寻了堂妹夫、新宁郡主驸马王同皎,因是家人,守礼的脸色显得温和些,但是语气还是冷得逼人「王郎!你怎么也在这里?三叔呢?」

      「已在殿内。」王同皎不卑不亢地回答,他也是一身戎装,控着守礼的辔头,雨,敲在他的盔甲上,发出很轻的声音,有几点雨溅到守礼手上,王同皎的声音带着比雨还轻的嗤笑、比夜还重的威胁「雍王兄,您来晚了。」

      守礼默然无语,是来晚了…他抬头,看见殿门打开,一个宫装女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来,绝不会认错那个身影的…

      他握紧了缰绳,沉重地长叹一声,王同皎等人又跑上殿去,只有李多祚站在原地,守礼翻身下马,大势已去,他对成器说「你们快出去,回相王宅。」

      「雍哥哥,这是?」成器不解地问。

      守礼凄凉地笑了笑,握着成器的手「还不明白吗?那个女人是上官婉儿,她没有被杀,就是已经与他们同谋,好弟弟,你们快出去,三叔不会为难小叔的,留在这里,等下要是有人对你们动刀,谁能保?」

      「雍哥哥,我不走!」隆基也下了马,他很快就知道这是守礼要保住他们「我不走!」

      「三郎,容不得你发蛮了,快走吧!到我宅子,把王妃她们接走,我的妻子儿女,全都托付给你了。」守礼看了他一眼,深深一揖。

      隆基迅速托住他的肘弯,雨打湿了兄弟两人的脸,这是他们第一次参与武装政变,也是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

      「快走!」守礼推了他一把,隆基退了两步,又要跟上来,守礼提起马鞭,轻轻地在他们之间挥空一抽,轻声斥喝「还不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雍哥哥…」成器哽咽地喊了一声,他深深地看了守礼一眼「嫂嫂跟侄儿们,都交给我吧…」
      「快走吧…成器,是我误了你们…」守礼也哽咽了,他又看了成器与隆基一眼,转身,往殿上走去。

      成器一咬牙,俯身拉了隆基「走吧!」

      「雍哥哥…」隆基大喊,已经带了哭音,守礼不再回头,他听见了达达的马蹄声又响起,却是远去,他再无畏惧,只是不懂,怎么会突然地掀起这场政变。

      「雍王殿下!」张氏兄弟大喊着,冲过来要拉守礼,李多祚一挥手,他的手下从旁边跑过来,扭住了张氏兄弟。

      「殿下,这两人该怎么办!」李多祚跟上来拉住了守礼的手臂,他不是不想杀张氏兄弟,只是,他想把杀张氏兄弟的命令交给守礼,好让守礼在张柬之等人面前有个说话的余地,李多祚几乎恳求地看着守礼,他并不想看见守礼受到伤害。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守礼身上,他笑了笑,像是感谢李多祚,却又恍惚地挣开了手臂,往前走,李多祚顾不得,只能跟上去,临走,抛下话来「毕竟是大家心爱的,动作麻利点!」

      张氏兄弟哭叫起来,他们在长安年间作乱,原本该死,女皇却还是留下了他们,反而引来今日这场宫变,两人刚出声,就一旁的羽林卫士一人一拳打晕在地,抽出匕首,往喉上一刀,割下头颅,又用麻布袋装走了尸体,抛到马背,准备丢入御河中。

      守礼迈着四方步往前走,看来很镇定,其实心乱如麻,这群朝臣会怎么处置他呢?被他们拥上皇位的三叔李哲会怎么对待他呢?这些年,他与女皇很亲近,帮办、参赞的事务也不少,女皇亲口许诺要在百年之后,留下遗诏,将皇位传与他,而非李哲,是这样,才让朝臣警觉,女皇已经抓到了另一个更适合的人选,而这个人选,并不是朝臣们拥立起来的?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守礼淡淡一笑,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房妃不在洛阳,就算株连,也没人找得她,唯一遗憾的是,有太多话,还来不及说…思及此,反而坦然,握在剑柄的手也松开了,他静静地拾阶而上,雨又变大了,打在脸上,隐隐生疼。

      殿内灯火通明,婉儿站在殿门外,手持诏命「雍王承旨。」

      守礼却站直了身子,巍然不动,王同皎在旁说「请雍王跪下承旨。」

      守礼背过手,站得笔直,他冷冷地笑着「承何人的旨?皇祖母就在殿中,为何不在皇祖母面前宣旨?」

      「请雍王殿下不要横生枝节,这是大家的旨意!」张柬之扬声说,他一挥手,几十个军士就站到守礼身后,要挡住他的去路。

      李多祚却闪身站了出来,他瞪了那群军士一眼「做什么!」

      那群军士马上就退开了,张柬之皱眉,无奈李多祚是这里所有军士的长官,他那两道灰白的寿眉一跳,扯了扯唇「李将军…」

      「我不为难你们,我只想见皇祖母一面,见过了,要杀要剐,我李守礼只要皱一下眉,就不是李家儿孙!」守礼定定地说,他看的是张柬之,至于婉儿,她只是捧着那由她亲拟的诏命,低眉不语。

      门“呀”地一声开了,是李哲走出来,他左右看了一眼,手足无措地说「你们…你们…都进来…」

      守礼一见门开,便率先进殿,张柬之等人,哪能让他抢先,也纷纷抢着进去,一走进去,只听得深深的殿内传来女皇疯狂的怒吼,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獠奴!逆贼!朕平日如何待你等?加官晋爵不说,逢年过节,可有短了你们的赏赐?」

      「没有…」、「没有…」却听得内殿中一群官员吶吶地出声,守礼抢进去一看,女皇榻前跪着桓彦范、李湛等重臣,他们被女皇骂得面色如土。

      「守礼!」女皇目光一跳,颤声说「你也跟他们一样来逼朕吗?」

      「不是的…皇祖母…孙儿来晚了,外头,已经没有孙儿的人了…」守礼走过去,扶住了女皇,凄然说。

      女皇瞑目不语,倒在守礼怀中,她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突然,又睁开眼睛,抬起手,使劲地打着守礼「混帐!笨人!那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

      「皇祖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逃到哪里呢?」守礼不闪不避,任由女皇责打,他说「我一逃,人家就有名目追捕我,无端弄臭了我雍王的名声,留在洛阳,就是死,我也要让他们担个逼杀宗亲的名声。」

      女皇紧紧地揪着守礼的手腕,苍老衰败的面容,亮起了一丝穷途末路的从容,她又转头恨声大骂群臣「既然朕没有亏待你们,为何今日持刀逼宫?是你们狼心狗肺?还是朕寡恩凉德?」

      女皇的问话一句利似一句,众人深深伏下头去,又听得女皇尖锐的声音如刀刺进耳膜「朕从房州把哲迎回来已有五年之久,与你们一样,礼物赏赐从无一日短缺,他远在长安,你们说这样母子离心,朕把他召来洛阳,又说朕有心加害,是朕为母不慈?为君不仁?还是你等为臣不忠?」

      张柬之等文臣不敢说话,倒是李多祚抬起头来,出声抗辩「横竖今日顶多一死,臣要把话说明,臣一介武夫,十六岁随先帝左右,蒙二圣不弃,擢为将军,给大家看守玄武门也有数十年,臣敬爱大家如母,可是臣看不惯武家的蛮横,大家在宫里劳心劳力,他们在外面仗势欺人,还有那两个男妾!个个是草包,却个个高官厚禄,叫人寒心!」

      李多祚向外头一喊,两个羽林卫士提着鲜血淋漓的人头进来,李多祚把那两颗张氏兄弟的头颅放在女皇榻下,他直挺挺地跪着,字字掷地有声「臣心向大家,却也须臾不敢忘记李家恩德,眼看着雍王与诸殿下日渐长大,臣心里比谁都高兴,大家将太子殿下召回两京,臣也高兴,可是!大家春秋日高,太子殿下却从未监国、亦未参与政事,臣心中焦急,日前,听闻这两个男妾又有意谋反,臣,甘冒负陛下之名、宁受千刀万剐,也要保住太子殿下!」

      一席话,听得在场众人心有戚戚焉,守礼原本气李多祚不与自己商量、擅自起兵,听完话,持平而论,也不得不暗自称是,李多祚重重地磕了个头,抬起头来,已是虎目含泪,依恋不舍地说「言尽于此,大家保重,臣,随先帝去了!」

      李多祚长刀出鞘,往自己脖子劈去,却听“锵”地一声,半截刀身落在地上,守礼一手扶着女皇,另一手,一泓秋水指在李多祚的喉间,还剑入鞘,守礼说「孙儿请祖母饶恕李将军,他虽然冒进,却是为社稷着想,没有私心。」

      「这是什么话!我等也为社稷着想…」王同皎抗声答辩。

      「黄口小儿!住口!」女皇随手抓起一个枕头就往王同皎头上砸去,叹口气,转头问哲「哲,你说呢?」

      一直在旁傻看着的哲听母亲一问,惊恐地说「这…这…任凭大家作主、任凭大家作主。」

      「没点担当!」女皇怒喝,哲腿上一软,跪倒在地,女皇恨恨地说「你这样没主见,朕要死了,怎么放心去见你父皇?」

      「大家、大家千秋万岁,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哲吓得口不择言。

      张柬之等人见状,心都凉了一半,这人果真不是帝王之才,却又有些心喜,女皇太专断独行,李哲虽然庸懦,却也表示,拥立上去,群臣能大展身手的时候就来了。

      女皇看了哲一眼,实在是又怜又气,猛地想起哲有次背不上书,怕师傅责罚,躲在花园里,下雨也不敢避,等女皇找到他,全身都湿透了,抖索索地说“母后不要责罚”…

      女皇伸手要哲过去,哲一步□□地跪到女皇榻前,又怕又不敢躲,连连叩头「大家,臣知错、臣知错。」

      「哲呀…错的不是你,是他们,你怕什么?」

      哲摇头,一个劲地认错,女皇暴怒起来,伸手要打,哲没有躲,只闭上了眼准备承受,房妃的声音突然窜进女皇耳中「儿子们一个个被妳逼死,没死的也成了废人!」

      女皇放下了手,眼前的哲,已经五十了,头发在流放的惊恐中,已白了一半多,她自己,也是八十三岁的老人了,与哲,已经做了五十年的母子。

      她记得哲一出生就比哪个儿女都胖,高宗大帝抱着圆滚滚的他,对甫生产、虚弱的她说「媚娘,瞧,这孩子多福相。」

      「新的弟弟在哪里?」弘说着,他带着贤,手牵手进来。

      贤却嘟着嘴巴,对女皇说「母后下次要生个妹妹,都是男的,好无趣。」

      「好,母后下次生个妹妹给你。」女皇对贤说。

      高宗大帝坐在榻上,弘跟贤攀着他的双臂,弘说「我要抱新的弟弟。」

      「哥哥抱完换我。」贤说。

      高宗大帝点头,对孩子说「你们要乖乖的,不能欺负了弟弟。」

      想起丈夫,女皇心中一阵痛苦,谁说她不爱高宗?就是爱如性命,才不愿意别人来分享,就是亲如姐妹都不能,天下人不知,遂生出许多是非,说贤是姊姊韩国夫人的儿子,害得她与亲生的贤生分了,孰知,那被她掐死的女婴,才是姊姊与高宗大帝的女儿呀!

      看着那惊惶失措的哲,女皇伸出手,哲身子一仄,女皇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哲呀,朕,是你的母后呀!」

      哲身子一僵,抬头看去,竟膝行两步,抱住了女皇大哭起来「母后、母后!」

      「好孩子…好孩子…」白发苍苍的女皇老泪纵横,拍着李哲的背。

      「婉儿,拟旨,先令太子哲监国,朕要逊位于太子。」母子二人哭了一阵,女皇拭泪,对婉儿说,婉儿应了一声,当然,那份逊位诏书早已经拟好了,女皇又转头对张柬之等人说「你们,要好生辅佐太子,朕饶你们一命,是要你们给我儿效劳,听见吗?」

      「臣等遵命。」众人叩下头去。

      「还有,雍王守礼是朕的长孙,太子首度监国,有很多事情大约不顺手,雍王已经在朕身边帮办事务几年,叔侄至亲,辅佐太子是再适当不过的了,婉儿,再拟一旨,着令雍王任中书令…」女皇暗地捏了守礼的手,装作平常地说「还有相王,也召回洛阳,就任门下侍中吧!」

      众人迟疑了一下,婉儿却很快地答应了一声「奴婢遵命。」

      一场宫变至此,即将落幕,张柬之低着头,盘算着等会儿出去,要怎生避开李多祚耳目,杀掉守礼,耳边却听女皇哭着对李哲说「好孩子,母后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今晚就在这长生殿里吧…我们…说说话…」

      张柬之等人一怔,老辣的女皇,竟要挟持着李哲,逼令他们放走守礼,张柬之抬头去看婉儿,却见她以唇语无声地说「放吧!」

      张柬之迅速盘算了一下,不管相王与雍王占得了什么位置,至少,他赚到了皇帝,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一咬牙,张柬之叩首「既如此,大家保重,微臣告退了。」

      张柬之退出去了,守礼也在女皇的授意下迅速离开,洛阳夜雨,洗去殿前少许的血渍,雨幕中的江山依旧如画,只是换了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死JJ,你抽什么抽!!!
    害我传了三次才传上去,知不知道排版很烦啊!!!
    (暴怒金鱼!)
    ............
    关于宫人参与神龙政变的问题,请参见耿慧玲(从神龙宫女墓志看其在正便中之作用),收录于《唐研究》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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