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生子』世梦》落影笙潋滟

52、天之道·四

　　小厮来请白玉堂的时候，白玉堂刚躺下没多久。神智昏沉，似在梦里，又似觉得门外有人叩门，偏生身体还乏地厉害，竟是连一丝确认的力气也没有。
　　略显低沉的叩门声，伴随着梦中模糊的声音，一切仿佛是个巨大的梦魇，罩得人挣脱不得。
　　直到门外的小厮开始不安地唤起白玉堂名字，那梦境才渐渐消退。白玉堂费了不短的时间，终于清醒过来。喘着粗气，却忽地莫名记不起究竟梦到了什么。只剩下那撕心裂肺的疼，宛若刻在了骨子里一般明晰。
　　"谁？"白玉堂深吸一口气，使了内力，朝着发声的方向问去。
　　叫门的小厮应了声，将公孙策的话转述了圈，末了加了句："五爷，看先生脸色并不太好，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白玉堂未及过多思量，迅速地穿戴整齐，提了巨阙便跟着出了门。
　　黎明将至，未尽的夜色却将天地染出一片不详的低沉。

　　行到相府门口，门外已经围了小一圈人，大多都是守夜的护卫，唯有那立在中间的人一身儒衫，虽是华发丛生，却仍难掩一身清雅。但与往昔不同，这位相府的智囊此时的脸色真真算不上好。
　　"公孙先生。"白玉堂抱拳施礼，后者应声回头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发生了何事？"款步走近，白玉堂借着门口幽微的烛火，顺着公孙策的视线看去。
　　可却只一眼，尽是觉得手脚冰凉。
　　是那黑猫！
　　虽说世上黑猫万千，形态外貌也大体相似，可白玉堂一眼便已认出，那瘫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决计是展昭当日借居的黑猫。
　　"白护卫？"公孙策就见白玉堂的脸色瞬间惨白，胸口起伏，徒张着嘴，却仿佛喘不上那口气，直逼得唇角也泛起了青白。即便是设想过再多，却未料得，那人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
　　公孙策心中澄明，忙给旁边的小厮使了眼色。生怕那人回不过那口气，堪堪倒了下去。但只须臾，白玉堂居然平复了神色，只那素日里狡黠的眸中，光影浮掠间已是翻江倒海。
　　"无事。"白玉堂想是自己方才吓着了旁人，努力平复了心态，这才接着问道，"先生可知，这黑猫如何而来？”
　　公孙策摇头，只道小厮回禀时已经发现这黑猫被钉在了门上，其余它事也不甚明了。
　　白玉堂点头，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夜里才见过葛青河，那人没说猫儿有事，那就一定没有事的。可是……
　　呼吸瞬间又变得微微凌乱起来，神思飘渺间，似乎有什么人递给自己一样什么东西。白玉堂摒了呼吸，这才听清公孙策的话。
　　"这便是那钉黑猫的柳木钉，白护卫可知对方意图？"即便不知其中详情，但看白玉堂反应，大约也猜到了这黑猫之事，多半是冲着眼前之人来的，"这柳木钉向来是驱魂散魄的东西，想那背后之人，并不是什么善茬。白护卫……”
　　突来的话如雷霆一击，白玉堂心底本就没有什么太多可以支撑的东西，竟是被击得倒退一步。
　　驱魂……散魄……？
　　白玉堂手心一紧，只觉巨阙似乎镶进了肉里，却没有一丝疼痛传来。
　　刚刚梦里的景致忽地袭上心头。
　　氤氲的山间，阴暗相见的光线，那人一身蓝衫，抱拳直立，见着自己走近，唇齿微张，嘴角还露出一丝若有还无的笑意。
　　却是，来与自己道别的……
　　展昭！
　　白玉堂强稳了心神，一边告诫自己那猫没事，另一边物是人非天人永隔的钟声却铺天盖地袭来。
　　"那么……那猫呢……"白玉堂听着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心下嘲讽着自己的狼狈，面上却是连自己也不知何时，竟已含了水气。
　　公孙策被白玉堂唬得一愣，只听得他含糊的自语，心中一急已是扣上了那人腕子。
　　"那猫呢……"白玉堂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仿佛自问自答一般，紧了手中的巨阙，"那猫，不会食言的。"恍惚间竟已分不清，究竟这话，是在说给谁听。
　　"白护卫！”
　　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白玉堂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然后便是那人清朗的嗓音，琉璃般澄明，"玉堂。”

　　展昭再一次见到黑衣人时，离那次发火不过几日。但看得出，眼前之人心情很好，就连素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眸，此时也带上了隐约的笑意。
　　"展昭。"他唤着他的名字，话语含笑，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今天我给白玉堂送了份厚礼。听说，他很满意。”
　　展昭乍然听见白玉堂的名字，心下一跳。却奈何猜不透那人的意思，只得静默不答，微蹙了眉角，等着那人下文。
　　那人见此，也耐起了性子，不再多言。只自顾走近了些，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
　　一人一魂，便隔着这不近不远的距离相互打量着。
　　有风掠过，山顶上漏出的光影便是几番明灭。
　　少顷，终是有人先出了声。
　　"展大人居然没有一丝好奇？"隐约难辨的蹙眉，微减的兴致，黑衣人似乎对彼此此时的情状不甚满意。
　　其实，若再过个一时三刻，展昭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会不会率先开口。因为即便知道问到的结果只会使自己更担忧，却也终究敌不过，那一份未知的忐忑。
　　"阁下若想自会言说，展某又何须多问。"展昭迎着那人的视线，坦然开口。
　　"原来传说君子端方的展大人，也是会逞口舌之利的。"不着痕迹地轻哼一声，黑衣人前行几步，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手却是隔空抚上了展昭的脸颊。
　　虽然并没有真实的触碰到，展昭仍觉胃中一阵反复。
　　"展大人果然好姿色，怪不得那白玉堂对你这般念念不忘。"果然见展昭霎时冷了眉目，那人复又笑了起来，"今日我将那黑猫的尸体送去了相府。据说白玉堂看后便吐血昏迷了。啧啧，果然是爱猫心甚啊。"刻意咬重的猫字，像是那日咬牙切齿的泄恨。
　　展昭却是脑中一片轰鸣。
　　黑猫的……尸体……
　　展昭无法想象白玉堂此时的样子，甚至不敢去想那人当时的反应。向来心善的展大人，第一次，周身迸发出掩盖不住的杀气。
　　那人对此却是十分满意，收了手，眼底笑意更盛，"据说相府的公孙先生精通岐黄之术，对于那驱魂散魄的柳木钉，大抵也是认识的吧。只可惜那锦毛鼠以为你有了不测，此刻怕是正心伤呢。”
　　"你！"展昭怒目而视，堪堪止了后话。神色几转，却将尽数的怒意淹没于一丝隐忍的心痛中。
　　"展大人未免心疼的也太过早了些，这不过是些零头。"黑衣人带出了些许的狂乱，"既然他白玉堂想要阻挠我的事，就休想再有安宁日子过！”　　

作者有话说

　　恩，这章的速度归功于亲爱的。嘤嘤，辛苦了~~以及，那啥，说好的新坑呢，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