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荡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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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日星期一 晴
今天，我十六年人生里一个极其普通却又极不普通的日子。
普通在于，它不过是无数个新学期开端中的一个；
不普通在于，当我踏进高一（三）班教室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似乎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轻“咔哒”一声，转向了一条我从未预想过的轨迹。
早晨的阳光带着夏末的余热，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教室照得亮堂堂的。
教室里的空气混杂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和暑假还未散尽的燥热，以及一种名为“青春”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我攥着书包带子，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终选择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不那么起眼的位置坐下。
周围是陌生的面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彼此试探着打量，眼神里既有陌生，也有对新开始的兴奋，生疏地交流着，笑声清脆而略带拘谨。
我像个局外人，又像个观察者，心里有些微的忐忑，更多的是对新环境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班主任姓何，是位看起来和蔼的中年女老师，她简短地欢迎了我们之后，便开始了开学第一课的固定程序——自我介绍。
按照学号顺序，同学们一个个站起来，声音或洪亮或羞涩，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姓名、毕业初中、兴趣爱好。
我低头看着摊开的日记本，盘算着自己等下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得既不太过突出，又不至于毫无存在感。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手心紧张的出了点汗连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就在这略显冗长且嘈杂的流程中，一个清冽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像夏日里突然切开一颗冰镇过的梨。
“大家好，我叫沈司漾。”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就站在讲台旁，身姿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牛仔裤。
打扮寻常，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爽利落。
午后的阳光恰好偏爱般地落在他身上，将他柔软的黑发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他的头发黑而柔软，鼻梁很高，眼神像含着一汪清泉，澄澈又平静。
他的眼睛很美，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明亮，而是像秋日晴朗夜空下的湖泊，深邃、清澈，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平静与温和。
没有刻意耍帅，也没有丝毫怯场，就那么坦然地站在那里，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毕业的初中：“我毕业于七中，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谢谢。”
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说完，他微微欠身，举止从容得体。
沈司漾。
我在心里，用极轻极慢的语调，将这三个字默念了一遍。
司，执掌、掌管；漾，水波微动、荡漾。
连名字都带着一种画面感，仿佛能看见清风拂过湖面，激起圈圈涟漪，而有人正安静地立于舟上，掌控着方向。
真好听。
他走下讲台，步伐稳健，径直走向我斜前方隔着一个过道的空位坐下。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背影。
看着他放下书包，拿出文具袋和课本，动作有条不紊。
他坐下后，背脊挺得笔直，后颈露出一小截干净利落的发际线。
当他低头翻书时，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握着笔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教室里，自我介绍仍在继续，下一个同学的声音已经响起，周围依旧有些嗡嗡的议论声。
可奇怪的是，在我的感知里，所有的背景音仿佛都在一瞬间被调低了音量，变得模糊而遥远。
世界骤然缩小，只剩下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阳光在桌面上移动的光斑，以及我自己胸腔里那颗不受控制、失去了节奏而骤然加速跳动的心脏，“咚、咚、咚”，一声声，清晰得如同擂鼓。
我慌忙低下头，假装被日记本上的纹路所吸引，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我拿起笔，想在扉页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笔尖却因为指尖那微不可察的颤抖，将“2016年9月1日”的“6”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个笨拙的上引号。
今天，我知道了一个名字，看见了一个人。
九月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可我分明感觉到，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的湖面，从此，波澜暗生。
有什么东西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悄无声息地、彻底地变得不一样了。
这不同或许只有我自己知晓，却也足够在我十六岁的天空上，画下浓墨重彩的第一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荡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