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香风远》雪域冰心

9、第 9 章

　　九
　　杨若愚为人热忱随和、率真豁达、不重金钱、不慕功名、不求闻达。他是诗仙李白的铁粉，特别崇尚太白先生执剑漫游，“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冲天豪气和“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仗义疏财的人生观与价值观。他不喜欢林黛玉的多愁善感。“黛玉葬花”，在他看来就是脆弱和疯痴。然而，杨若愚骨子里又多是林黛玉的沉郁、悲凉与孤独，鲜有李太白的疏狂、豪迈和自负。《将进酒》是他最喜爱的诗歌之一，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已然成为他人生的座右铭。他不仅信奉积极入世的务实精神，崇拜孔子周游列国推广自己的治国理念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也崇尚超然出世的淡泊境界，追求陶令公隐居世外桃源，过着恬淡安静的生活。他是现实主义者，不喜欢所谓浪漫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认为人就要真实，不可戴着面具，不可隔着玻璃看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生活就是实实在在过好每一天，幸福其实就是一种简简单单的感觉。这种因循守旧，随遇而安，返璞归真的思想观念和苏蕙之追求人生的高雅格局、闲情逸志和浪漫温情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自然不在同一境界。这是杨若愚始终不能融入苏蕙之内心世界的根源所在。
　　杨若愚在工作上坚守自己的职业道德，笃信自己的教育理念。他非常痛恨玩忽职守，以权谋私，会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只知道给下属罐迷魂汤的奸佞领导；也非常讨厌自以为是，不求上进，得过且过，误人子弟的教师；更不喜欢唯利是图，视财如命，自私自利，欺下媚上的守财奴。在某种层面，杨若愚是很难被人理解的既单纯又复杂，既崇尚豪放又实为拘谨的矛盾体。杨若愚最令人欣赏和敬佩的地方就是大爱无疆，乐于助人，心地无私。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抑或是行为上，也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不曾谋面的陌生人，他都会无私奉献出自己的爱心。他认为真诚帮助别人，不仅别人方便和快乐，自己同样享受了人生最大的快乐和幸福。他憎恨社会上的不公、不正、不平，人和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琢磨算计等一切龌龊的现象。杨若愚信奉“环球同此凉热”的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博爱的哲学思想。
　　学校每年都会有服务期满的教师考回老家，也会新入职一批省统招或中央特岗的新教师。因此，学校的教师每年都会有小幅度变动。老教师自然了解杨若愚，新教师相处一段时间也都喜欢和杨若愚打成一片，亲如一家人。新入职的教师大都是非本县的外地人，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更加需要有人去关爱和帮助他们，使他们在心灵上感受到被爱的有如家庭般的温暖。杨若愚虽然不是学校的领导，但是小到教师外出购物或取快递，大到遇上想要回家而乘车又不方便的老师需要远程接送等这些事情，他都会伸出无私的援助之手。在工作上，特别是新入职的年轻教师需要帮扶的时候，即便知道工作量很大，需要加班加点或两三天才能完成，他也是二话不说，一口允诺。尤其是和他搭班的教师，他更是会主动帮扶，分担一些班级和教学上的工作。因此，同事们都非常盼望和杨若愚搭班，和杨若愚搭班是一种幸福和快乐。
　　三国时期的诸葛先生事无巨细，事必躬亲的行事风格，被后世赞誉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这种举轻若重，细致入微的性格在其属下那里有时候是剥夺他们的自由思想和自主空间，带给他们的是一种压抑和苦闷，甚至是反感与怨恨。杨若愚这种只从自己的角度去给他人细致入微的关爱和体贴，有时候可能亦会干扰了受助者的正常生活，若是异性之间甚至还会带来负面影响，受助者不仅没有快乐，而且是一种沉闷与痛苦。和青史留名的诸葛先生没能体会属下的思想和心情一样，杨若愚也没有换位去思考和认识这一点。他只是认为，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无私的帮助和关爱，只会给人家带来幸福和快乐，故而依旧天真的乐此不疲。人家或许三番五次委婉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思想和压抑感，可他依旧没有领会人家的意思，直到有一天人家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爱，细致入微的爱不只是会让人幸福和快乐，有时也会让人压抑和痛苦。因此，杨若愚后来慢慢地去试着隐藏自己的爱心，尽量不再主动伸出“温暖”的双手，可是这对于杨若愚来说，真的好难，也是一种苦闷。
　　杨若愚是个情感丰富和性格有些偏激的人，这种正“打”歪“着”的举动自然会令他闷闷不乐，痛苦不堪，胡思乱想。晚饭后独自行走在乡间小路上，他总是反反复复地想：自己以一颗无私的真诚的爱心去帮助一个人，关心一个人，希望人家获得温暖和快乐，怎么有时候就成了等价交换或是别有所图甚至是图谋不轨？同性之间的关爱和帮助，人们无可非议，总是以一颗平和的心甚至是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而异性之间却要顾及世俗的偏见，不仅难以获得赞许的目光，反而常常招来流言蜚语。难道异性之间就不能有纯真的友谊而只有别有所图？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复杂，这么令人费解？先前，我总是不能理解那些隐士，觉得他们好端端的干嘛要隐居？现在想想，难怪北宋隐逸诗人林逋林和靖会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过着他的“梅妻鹤子”的世外桃源的宁静的生活。罢罢罢，芸芸众生，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观”，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既然有时候你的“爱心花朵”在他人眼中是带刺的玫瑰，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你又何必继续笃信“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宗旨，继续徒增他人的烦恼和痛苦？否则你赠送的不是大爱无疆，而是自私自利。况且，人性有时候本就是庸俗粗鄙，就是人言可畏，就是稍有不慎便会将你溺死在“滔滔洪流”中。或许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真的产生美，真的是最好的人际关系。杨若愚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无奈的默默承受着这份“爱心”所带来的悲凉与忧伤。这份悲凉与忧伤虽然有来自自己情感上的失落与惆怅，但是更主要的还是来自对社会和人性的反思——“爱心玫瑰”不全是值得颂扬的正能量，有时候也是需要被迫抛弃的“负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