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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

      朱明风消失了有七八日。
      君不忘只当自个儿的猜测成真,朱明风,他厌烦了。
      想了想,也是,朱明风那手法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万花丛中过,偶尔抱一两次男人,是新鲜,但骨子里不可能真能觉着男人的身子赛女人好使了,食之无味理所当然。

      就是再怎么烦了想拉清关系,也大不必立了约人又跑了。
      临时有急事。君不忘不是没想过,耐着性子等了三天,迟迟不见动静,反倒是连面都不露了。
      这敢情好,合着一开始没把这厮的本性弄清楚,他就连块骨头都是贱的!

      君不忘捏着根筷子逗瓷盆里的小王八,它到这两天来才算有些熟络,敢把脑袋伸出来了,虽然东西不怎么肯吃。
      来日方长,万事都得有个循序渐进,君不忘这么想。
      那小王八在盆地爬了会,这就不想动了,脑袋四肢一缩,小截尾巴蜷进壳里,任君不忘再逗都不再反应。
      啧。君不忘把筷子搁回去,盯着看了会。

      怎么看怎么像那王八。

      事儿有点不妙了。
      君不忘站窗前看着远处神游。

      从来没试着惦记个人。

      倒不是觉着朱明风哪里跟人不一样,都一个鼻子俩眼睛,长得不粗糙而已,贵公子的臭毛病他一样没落下,没什么长处能人捡来说的。

      恩,今儿我是做得过分了些,当是补偿,就容许你冲我撒个火,撒完了咱午时见。
      怎么想的怎么来,那天拂晓两人站着面对,一个在外边,一个在里边。
      君不忘扶着窗台,朱明风踩着蒙了露水湿滑的房檐。
      这情景要不说破两人关系,能赶小情人分别缠缠绵绵依依不舍。

      他们近在咫尺,他们同床共枕。
      他们不知道彼此说的是真是假。

      想想也没什么不妥。
      上这地方来的人,那点儿感情还不够装个小荷包。
      骨子里比谁都穷。

      只是心里头就梗上了。
      怎么着睡了他楼里姑娘还得留下包银子。
      可朱明风算个什么事呢?

      亏了。

      君不忘用这人模狗样的想法暂时将那份惦记震下。
      为散点心情,索性拉上几姑娘找乐,不再多想。

      朱明风从睡梦里惊醒。
      醒的时候发现外边天色明亮,大片金黄从窗户溢出来,照在屋里头却觉不到暖。
      心里头憋闷,唤奴才进来问话,朕睡了多久?
      回皇上话,您才刚躺下去一盏茶不到呐。

      柳旭呢?
      今儿柳侍卫休假。
      去,传他入宫见朕。

      柳旭犯了件事,正受罚,原因出自他没将柳太傅的一篇文章看懂,还问柳太傅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就踩着了柳太傅曾经望子成龙的伤疤,喝道,去给我抄个百遍!
      生不如死着呢,一听公公来传的口谕,大笔一扔,跟逃命似的就入宫觐见。

      朱明风坐御花园清风亭里边等。
      柳旭叫小太监一路赶着去,远远就瞧见亭子里坐着个背对自己。
      独自一人的。

      皇上您找卑职?
      朱明风回头一看,冲后头的小太监手一挥,示意他下去。
      恩。
      那不知道皇上找卑职,有什么吩咐?
      先坐吧。
      两人坐个对面,朱明风脸色心情都极差的模样。

      其实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私下就别自称卑职了。朕觉着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烦闷?柳旭砸吧这词,说起来您最近是比以前消停多了。
      朱明风一听,笑道,那是,觉都睡不好,哪儿还有精神闹腾。
      我看您最近似乎都睡不大好?

      最近?朱明风摇着手里头折扇,神采却是不复平日飞扬,朕在这宫里头又几时睡过舒坦觉啊。
      说来太后寿辰将至,皇上您该好好休息,将精神养好了,才好在那天尽兴不是?
      朱明风的笑这就淡了去,问道,今儿初几了?
      初六。

      这不还早么?朱明风站起身,背手走出亭子。
      柳旭不敢再坐,忙不迭跟上。

      自太后回宫,朱明风的心情就跟着时好时坏,时常逮不到人撒气的时候也能一个人在御花园坐一下午。
      这番怪异的反应并非头一遭见,当太子的时候倒没这么明显,只是登上帝位之后,愈发显见了。
      至于为什么朱明风只说与柳旭一人听过。
      话很长故事也很深,柳旭总结起来就三个字。

      合不来。

      这说法太笼统,不够深刻尽详,通俗易懂点儿的是这样。
      朱明风是先皇的长子,又是皇后所生,刚从娘胎里出来襁褓还没睡暖就已经是个太子身份。
      这在当时美传了挺久,说是皇帝对皇后宠爱有加,刚诞下龙子便立为储君,当时一同产下龙子的还有先皇钟爱的淑宛贵人。
      要说这传了多久,一时半会也算不清楚了,朱明风初懂人事那会,就已经把这套说辞听了个滚瓜烂熟。

      年幼不知世俗,当真以为世人所说,母子二人得尽万千宠爱。
      但日子过着,人就得长大,渐渐朱明风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
      怎么说呢,淑宛娘娘诞下的龙子,取名明彬,生辰要比朱明风晚上个把时辰,是他唯一的皇弟。
      倒不是说朱明彬多招人讨厌,而是朱明风在那时发现有些事情会让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譬如说先皇找不着人了,问太监宫女,回答出来的永远都是伏霞殿。
      先皇又常喜欢在朱明风找他的时候玩儿消失。
      伏霞殿是淑宛娘娘的寝宫。

      事情没到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地步。
      朱明风跟着柳太傅开始做学问,做了几年之后通了些人情俗礼,渐渐就明白每每去伏霞殿找先皇,常年得到的‘若非召见不得擅闯’。

      心里头明白了,反倒觉着豁然开朗。
      在这之前人人都说他好福气,母亲是皇后,他一出生便是个未来皇帝的身份,听得多了,朱明风也真那么相信过。
      但那都是之前了。

      七八岁那会还会偶尔问问皇后,先皇为何从来不主动来看看他,像抱皇弟一样抱抱他,陪他说说话。
      日子一久通了许多道理之后,便不再提起先皇。

      称不上心里头不在乎,而是许多事情心里头在乎在乎就行了,露在脸上是等谁来心疼呢?
      皇后望子心切,甚少过问朱明风心的意思,母子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只道朱明风身为储君,尽早学上治国之道就是。
      功课做的没日没夜,皇后又过于严苛,朱明风就连能找个人说句话都没有了。
      而在日后登基,往常将太子束缚惯了,便也想着这么管制皇帝。母子之间的矛盾数不尽数。

      要说唯一能挑出来感谢先皇的,除了养育之恩,那就是柳旭了。
      偌大的皇宫,能有个合得来,又无话不谈一块长大的伴儿,也算是个好事。

      柳旭和朱明风一同长到十八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问了朱明风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说句心里话,我总觉得皇上封你做太子,是补偿他不疼你。
      朱明风眉梢一挑,显然是给这话逗乐了。
      你觉着这是补偿?
      啊,难道不是?

      人人都这么想。

      朱明风似笑非笑的模样直让柳旭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我父皇可没那么善良,你该听过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他只是舍不得他的彬儿受这份苦罪罢了。

      柳旭一怔,忙说,嗨你别想多了,皇上不会这么做的。
      是啊,我父皇在人前勤政爱民心存仁厚,怎会是薄情寡义的主儿不是。
      你这么想就对了。

      朱明风笑笑,淑宛娘娘得我父皇宠爱胜过我母后万千,却始终只是个贵人,连个贵妃都没当得,若不是因为这后宫里头枝头攀得越高,小命就越危险,你以为我父皇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
      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我赌父皇定不会让我皇弟涉足朝廷这种是非之地,会封他个王爷当当,离开京城。
      柳旭听他说得自信,心中不免犹豫,处了这么多年,朱明风还是头一遭和自己说这些掏心话,平日里闹惯了,从没想过朱明风也是藏得住心思的人。
      我不和你赌,我相信你说的。

      先皇在同年驾崩,这让谁都没有预料。
      临走前叫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了朱明风一人在床前。
      见朱明风伏着身子作哭状,先皇颤巍巍地出声了,我知道你没哭,把脸抬起来吧,这样好说话。
      朱明风听了,将连抬起,果真脸上毫无表情。

      先皇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要别人看见了,指不定得戳你脊梁骨,骂你不孝,父亲死了都不掉眼泪。
      朱明风坐在了床沿,说,哭不出来。
      为什么哭不出来?
      还会哭的年龄已经过了,您说吧,想和我说什么?
      先皇的发声已然有些困难,竭力动了动喉咙,才出来点音色,气若游丝。
      好好照顾你皇弟,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能像你一样看得明白,遗诏写了,封他当个平阳王,封地不在京城,平日也烦不到你,就是希望,若他有什么难事,你作为哥哥,可以帮帮他。

      朱明风咧了个笑,在先皇眼里看着格外难看,一点儿生动都找不到。
      先皇就像用尽浑身的力气,伸手握住朱明风的腕,你...你会记得我所说的这些话么?

      朱明风定定看着他,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来。
      说难过不像,说心寒也不是。
      只知道那种滋味凄厉到仿佛拿着刀子剜在骨头上。

      曾经儿臣也想问,您会记得儿臣说过的话么?
      两年前初春儿臣说想请父皇一同赏花您还有印象吗?
      皇弟十五那场宴席儿臣说来年也想同父皇一起过生辰您还记得吗?
      见皇弟能和您一起狩猎儿臣想去的请求您可考虑过吗?

      您为什么就连儿臣的小名都不愿意叫呢?

      朱明风叹了口气,一个字不说。
      轻轻一挣,将先皇的手放回被窝里头。
      父皇说的,儿臣怎会不记得。

      先皇长长松了口气,点点头,张嘴想说什么,却沉沉闭了眼。

      朱明风在这一刻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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