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万重山》眉目成空

9、卓然

　　陶小灼在门口碰见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路扬，也没和她打招呼，一脸不羁。虽然奇怪却还是暗自花痴了一下，敲敲顾明远的门，没得到回应，门却没关紧兀自向里侧滑开。只见顾明远坐在椅子上，一脸被噎着的样子，陶小灼忍不住笑出声来：“顾明远，你傻啦？”
　　顾明远回过神来，看见陶小灼，如梦初醒一样摇摇头。陶小灼认识顾明远两年了，顾明远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人前人后脸上都是微微笑着，看上去温柔儒雅的要死，眼睛里却总是闪着熠熠有神的光。她很少见到顾明远这样失神的样子，不由好奇起来：“怎么了？被小帅哥调戏了？”
　　顾明远白了自己的秘书一眼，把话题扯开：“我没叫你进来吧。”
　　陶小灼知道顾明远这样子就是不想说了，他不想说就算是自家卓然也没办法让他开口。不过卓然也不需要他开口，顾明远随便一个眼神卓然就知道顾明远在想什么了。
　　“年终时候总公司和分公司之间惯例的年终交流会，今年轮到你和市场部赵峰经理下去。你打算带谁去？要去通知安排一下。”
　　“你安排好了。”顾明远低头抽出一份资料，翻了两页突然想起什么似突然的抬起头：“今年我要去哪个分公司？”
　　陶小灼核对了一下资料说：“G市和R市。”
　　“……把路扬带去吧，他从G市分公司那里来，会比较熟悉。”
　　陶小灼喜上眉梢，得意地说道：“还用你说，我本来就想选他的。”
　　顾明远好笑地看着她：“你还真喜欢上他了？陶小灼，你可别给我玩红杏出墙那一出……”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笑容收敛，声音渐渐低下去，听上去竟有些认真的意味，“你要是敢对不起卓然，你看我怎么整你！”
　　陶小灼故作俏皮地吐吐舌头。顾明远竟然说了“红杏出墙”，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没痊愈的样子。她想了想说：“你今晚来我们家吃饭吧，好久没有聚了。”
　　顾明远低着头看资料，眼睛埋在刘海的阴影里：“好。”
　　陶小灼看得心里一阵酸楚，顾明远的头发好久没打理了吧，自从柳雯走了以后。

　　下班后顾明远直接载着陶小灼去他们家，卓然还没回来。
　　小灼直接进厨房去拾掇买来的菜，她是个烹饪白痴，只能帮卓然打打下手，顶多煮个面条就撑死了。可是她围着围裙，头发盘起，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柳雯。柳雯和小灼是两个类型的女人。陶小灼开朗活泼，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总是向外不自觉地散发出明媚的活力。而柳雯是文静的，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每次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总是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热腾腾地敷在脸上，每一个毛孔都贪婪的呼吸着这种属于家的气息。谁又会想到，这个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可以打上“贤妻”标志的人，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总是依赖着他的人，会红杏出墙呢？
　　谁都没有想到。
　　柳雯哭泣着说：“顾明远，我爱了你十几年了。我一直觉得呆在你身边就是幸福，我也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只不过男人和女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可是我遇见他以后，才知道被一个人爱到底是怎样的，我才知道被一个人爱原来是这么幸福……我才知道，你从来就不爱我。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对不起，明远，我爱上别人了。”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顾明远熟悉至极的身影走了进来。
　　卓然看见沙发上的顾明远，愣了一愣，随后微微皱起眉，弯下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你小子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顾明远眯起有些涩疼的眼，随意地答道：“你老婆邀请我来的，我还以为她会告诉你。”
　　陶小灼听到声响捧着一双湿淋淋的手就跑出来了：“你今天没堵车？还挺早的嘛！”卓然淡淡一笑：“怎么，你们还想趁我不在做什么坏事吗？”
　　陶小灼得意洋洋的用手去摸卓然的脸颊：“对的呀，就给你戴绿帽子！”卓然一把将陶小灼的手制住，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遥遥地看向沙发上的顾明远：“你要是敢染指我家明远，你试试？”语气轻柔低沉，听在小灼耳中都是魅惑，笑着挣扎：“喂，你搞清楚谁是你老婆好不好？”
　　“……你们请我来吃饭的还是请我来参观你们秀甜蜜的？”
　　卓然淡淡一笑，放开陶小灼，一边卷袖子一边朝顾明远走过来：“你们买了些什么？”“基围虾、花菜、四季豆、蛤蜊。噢，还有半只北京烤鸭。”
　　一步一步走近，每走一步卓然都更仔细地盯着顾明，放轻了声调，温柔的问道：“你想吃白灼基围虾还是椒盐基围虾？”
　　“白灼的。”
　　“好。”

　　吃完饭陶小灼乖乖跑进厨房洗碗，顾明远和卓然趴在阳台的窗口上聊天。
　　窗外月明如水，淡淡的光好像会流动一样洄旋在人的心里。
　　“你们俩怎么还不结婚啊？再过几年你可真老了，人家跑了怎么办？”
　　“不会。你没听过男人四十一支花吗？咱哥俩正步入男人的鼎盛期呢！”即是是开着玩笑，卓然嘴边抿出的笑总是淡淡的，有些棱角分明的英俊，可是不知为什么，顾明远总是很怀念17岁时那个在阳光下开口大笑的少年。
　　“陶小灼还真是…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这个浪子。”这个冬天的夜实在温柔，夜风都是轻轻柔柔地，将朦朦的月光吹向远方，将顾明远的眼神也吹得散落开来，“卓然，你觉得，我爱柳雯吗？”
　　卓然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右手握着打火机，左手修长的手指护住跳动的火焰凑近唇边。小小的火焰跳动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橙色的，温暖的，燃烧着：“爱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在卓然面前，所有的清明理智都可以放下，在这个兄长一样的死党面前。顾明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卓然突然变成比他成熟很多的人，而不是那和他一起翘课，一起打架，一起旅游的少年。
　　“你不用知道，遇到了就知道了。”
　　“那你爱小灼吗？”
　　“不爱。”卓然张大了嘴，一团烟圈像是泡泡一样冒出来，看起来仿佛一只在水底呼吸的鱼，“但是我喜欢她。遇见这么多女人里面，我最喜欢她。”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喜欢她还是爱她？”
　　“因为，我遇见过爱了。”他的眼睛合着，每一根睫毛都被月光染上银色的温柔的光芒。
　　顾明远被震惊了，他还以为卓然的事情他都知道，就好像自己的事情卓然都知道一样，虽然他从没有主动说过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卓然缓缓睁开眼睛，侧着头微笑地看着顾明远。他的一半脸颊被月光照得雪亮，另一半隐在夜色里，黑白两色间快要燃尽的烟在嘴角闪烁红色的火星，烟雾袅袅飘上去，氤氲得一张脸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面具。可是眼睛里面的神色真真切切的，专注的看着他。
　　“……你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