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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暗刃与晨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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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微的窸窣声如同毒蛇游走,瞬间打破了地下室短暂的宁静与温情。何彦书与孟清辞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何彦书强撑着想要坐起,被孟清辞轻轻按住,示意他不要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孟清辞屏住呼吸,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线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挪动到靠近阶梯的杂物堆后,目光紧紧锁定着阶梯的方向。她的手心微微出汗,紧紧攥住了那把简陋的匕首。
何彦书则半靠在墙边,看似虚弱地闭着眼,实则全身肌肉紧绷,耳朵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振动。他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放在身侧、原本属于一名阵亡士兵的步枪。虽然左肩重伤无法用力,但简单的瞄准和扣动扳机,他还能做到。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张力。
那窸窣声在阶梯口停顿了片刻,似乎也在观察下面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从阶梯上探下半个身子。
是负责后半夜警戒的一名士兵,名叫刘老蔫,平时沉默寡言,看起来老实巴交。
孟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他?难道内鬼是他?
只见刘老蔫并没有完全下来,他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目光扫过沉睡的伤员,最后……落在了靠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何彦书身上!他的眼神在昏暗中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计算。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停留了十几秒,然后又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是回到了上面的警戒岗位。
孟清辞缓缓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刘老蔫的行为太可疑了!他下来做什么?只是为了看一眼何彦书的情况?
她回到何彦书身边,低声将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了他。
何彦书眉头紧锁,低声道:“刘老蔫……他是三排的兵,渡河前那次遇袭,他们排损失最大……如果他真是‘钉子’,动机是什么?只是为了给敌人报信?”
“或许……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指引敌人?”孟清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声音压得极低,“教堂里那些鬼子像是在等人接头。如果内鬼的任务不仅仅是暴露我们的位置,还包括……确认某些重要人物的状态,或者……执行暗杀?”
何彦书眼神一凛。确认状态?暗杀?如果目标是重伤的他,或者是指挥官……这完全说得通!在队伍陷入绝境时,除掉核心人物,足以导致队伍崩溃!
“必须立刻告诉指挥官!”何彦书沉声道。
就在这时,阶梯口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而且步伐沉稳,没有刻意掩饰。
孟清辞和何彦书立刻收敛神色,恢复成之前的状态。
下来的是指挥官和栓子。指挥官脸色凝重,栓子则跟在他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何团长,感觉怎么样?”指挥官走到何彦书身边,语气关切,但眼神却带着询问。
“好多了,多谢长官关心。”何彦书应道,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孟清辞。
孟清辞会意,立刻低声将刚才刘老蔫的异常举动和自己的猜测快速说了一遍。
指挥官听完,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眼神更加冰冷。“果然是他。”他冷哼一声,“栓子盯了他半夜,发现他几次试图脱离警戒位置,往地下室方向窥探。”
原来指挥官早已有所部署!
“长官,打算怎么办?”何彦书问道。
“抓现行!”指挥官语气果决,“栓子,你去替换刘老蔫的岗,就说我让他下来休息,有任务交代。孟护士,你配合一下,装作何团长情况有变,需要紧急处理,弄出点动静来。”
“是!”栓子和孟清辞同时应道。
计划迅速展开。栓子悄无声息地上去换岗。过了一会儿,刘老蔫带着些许疑惑和不安,跟着栓子走了下来。
“长官,您找我?”刘老蔫走到指挥官面前,敬了个礼,眼神却有些闪烁。
就在这时,孟清辞突然发出一声低呼:“不好!何团长伤口又出血了!体温也上来了!王医生!快来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解开何彦书肩膀的绷带,故意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王医生虽然不明就里,但反应很快,立刻提着药箱过来配合。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何彦书这边。刘老蔫也下意识地望了过去,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和……杀意?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早已蓄势待发的栓子如同猎豹般从侧后方扑上,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同时,指挥官猛地上前,从他腰间搜出了一把隐藏的、磨尖了的钢钎和一个小巧的、疑似用于发信号的镜片!
“果然是你!”指挥官看着挣扎的刘老蔫,眼中怒火燃烧。
刘老蔫见事情败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拼命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你的任务是什么?跟谁接头?”指挥官厉声喝问。
刘老蔫只是死死瞪着何彦书的方向,眼神怨毒,却不发一言。
“不用问了。”何彦书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刘老蔫,“他的目标是我,对吗?或者,还有指挥官。在队伍最脆弱的时候,除掉指挥核心,让队伍不攻自破。”
刘老蔫的身体猛地一僵,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相大白!内鬼揪出,队伍最大的隐患被清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朝夕相处的战友,竟然是隐藏在身边的毒蛇。
刘老蔫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住嘴,由两名可靠的士兵严密看管起来。
危机暂时解除,但教堂已经不再安全。敌人失去了内应的消息,很可能会直接前来清剿。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指挥官当机立断,“天快亮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王医生问道。
指挥官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往南,进山!那里地形复杂,便于周旋。只要进了山,就有机会摆脱敌人,寻找新的生机!”
转移的命令迅速下达。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收拾行装,准备撤离这个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地下室。
何彦书被重新安置在担架上。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他显得更加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在孟清辞帮他整理毯子的时候,他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又要辛苦你了。”他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亮的眼眸,低声道。
孟清辞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们一起。”
没有更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队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离开了教堂。栓子和几名尖兵在前探路,指挥官断后,抬着何彦书和其他伤员的士兵走在中间,孟清辞和其他医护兵紧紧跟随。
当他们走出教堂,踏入外面清冷潮湿的空气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晨曦将至,前路依旧艰险,但内鬼已除,目标明确,队伍的心仿佛凝聚得更紧了。何彦书躺在颠簸的担架上,看着孟清辞走在一旁的坚定背影,又看了看天边那抹即将撕裂黑暗的光亮,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一次,他不仅要守住山河,更要守住身边这个,与他立下今生之约的女子。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他绝不会再放手。
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融入了黎明前的微光与山林之中,向着南方,向着未知却必须闯出的生路,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