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沉溺》碎玉仙

32、反叛

　　陆沉的拒绝像一盆冰水，将江星夜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浇灭。

　　他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心脏也仿佛被冻结。眼泪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幅几乎完成的、冰冷完美的肖像。

　　陆沉说得对。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他没有资格谈自由。他的梦想，他的渴望，在绝对的权力和现实的重压面前，不堪一击。

　　但是……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陆沉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难道就要这样认命吗？永远做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将他所有的才华和热情，都耗费在复制别人的作品，描绘这个……禁锢他自由的人身上？

　　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地底涌动的岩浆，在他冰冷的心湖下开始奔腾。

　　不。

　　他不能。

　　艺术是他的生命，是他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不曾放弃的光。如果连这最后的光都要被剥夺，那他活着，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迅速滋长。

　　他走到那扇通往主宅、如今已不再落锁的廊桥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身，没有走向大门，而是回到了画架前。

　　他重新拿起了画笔。

　　但不是为了完成那幅肖像。

　　他搬来另一块空白的画布，放在旁边。然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所有的压抑、愤怒、不甘、挣扎，以及那些被陆沉嗤之以鼻的、对自由的渴望，全部调动起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陆沉从未见过的、近乎决绝的光芒。

　　他调色，不再遵循任何规则和清单，完全凭借内心的冲动和情感。浓郁到化不开的深蓝与黑色被他泼洒在画布上，如同沉郁的夜空。然后，他用刮刀，用笔杆，甚至用手指，在那片沉重的黑暗之上，狠狠地划出几道凌厉的、带着挣扎痕迹的亮黄色与白色！

　　那不是星星，那是被禁锢的灵魂试图撕裂夜幕的呐喊！是困兽在牢笼中撞击出的火花！

　　笔触狂放，色彩激烈，充满了痛苦的力量和一种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与他平日里细腻温柔的画风截然不同，却更加直击人心。

　　他画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将所有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画布之上。

　　他不再在乎监控，不再在乎陆沉是否会看到。他甚至希望他看到。

　　看到这颗被他禁锢的星星，如何在他设定的牢笼里，爆发出怎样毁灭性的光芒。

　　这不再是临摹，这是一场反叛。

　　用他的画笔，用他的色彩，对他所遭受的不公与禁锢，发起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反叛。

　　他不知道这幅画完成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也许是陆沉更盛的怒火，也许是契约的彻底终止，也许是更残酷的惩罚。

　　但他不在乎了。

　　如果注定无法拥有自由，那他至少要在被彻底吞噬之前，用尽最后的力量，燃烧一次。

　　画室里，只有画笔与画布激烈碰撞的声音，和青年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呼吸声。

　　而在主宅的书房里，陆沉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如同燃烧般作画的身影，和他笔下那幅充满了痛苦与力量、与肖像画的冰冷完美形成残酷对比的作品，眸色深沉如最浓的夜，翻涌着震惊、怒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强烈撼动的悸动。

　　他以为折断了鸟儿的翅膀，它便会安于笼中。

　　却没想到，它宁愿用折断的骨头作为武器，也要撞向那禁锢它的牢笼。

　　反叛的号角，已经吹响。

　　这场无声的战争，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
　　我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