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系列》林白Ansis

7、坠恶⑦

　　黑影在深夜里穿行，丝线顷刻间缠上了谢玺的四肢，人形渐渐在他面前重组，“谢玺”眼里没什么情感，淡漠俯看着，居高临下。
　　“你？”谢玺意识稍微回笼，侧目看着自己手上缠绕的黑色丝线，以及那对黑夜里深不可测的眸子，“你就是今天那个…你和季言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喝多了么，我来给你解解酒，自己走回去吧，季言已经睡下了。”
　　“谢玺”收回了黑丝，黑色游肢从身后缓缓和他的皮肤贴合，融入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谢玺死死盯着他，“你想对他做什么？为什么要用我的脸？！”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并不需要知道别的，只用记得我比你要爱季言一千倍，一万倍…他喜欢的样子，我都能复刻，我能够取代你，超越你……”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谢玺轻嗤一声，“所以你顶着我的脸去勾引他？”
　　黑肢猛地从皮肉钻出，黑影把他笼罩在内，“谢玺”瞳色全黑，烟雾状的黑色细线散成一大片，从躯体的每寸肌肤之上浮现。
　　“他不会喜欢你了，和他在一起的人会一直是我，你已经错过了，就于事无补，请不要再来叨扰他。”
　　“是么。”谢玺低声笑起来。
　　“你现在死了他会难过，我就姑且放过你……”
　　“季言，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谢玺忽然问了句。
　　“谢玺”的瞳色瞬间恢复正常，再听到一声细微的“嗯”之后，忽然尖厉地叫起来：“季言…我……”
　　谢玺从身后的沙发靠枕后拿出电话，刻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都听到电话是你接的了，你说我会不会重新打个过去？”
　　“你闭嘴，你闭嘴！”“谢玺”抢过手机，看到上面已经被挂断后，崩溃地抓烂了自己的皮肉，“你在暗算我！”
　　“所以现在他不会喜欢的人，是你才对，”谢玺站起身，步步紧逼，“不对，你其实应该不算是人？…唉，看在你喜欢季言的份上，我就不给研究所打电话了。”
　　“季言！”“谢玺”悲哀地哭起来，鬼魅般的黑影后退几步，扔下谢玺，疯了似的往家的方向冲去……
　　季言看着他从窗口翻进来，没有吭声。
　　“谢玺”想去触碰他的手，却被躲开了。
　　夜色寂静，好像过了很久，他才重新鼓足勇气：“季……”
　　“他是我喜欢的人。”季言突兀开口。
　　“可是，季言，我已经变得和他一样了，季言不是也很喜欢我吗。”
　　“可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对他的那种感情，你不明白？”季言皱着眉毛，像是被气笑了，“你不过是用了他的长相，哪里一样了？”
　　“季言明明就很喜欢我，以前每天都会给我浇水，看见我受伤也会心疼，季言想要保护我，我也想要保护季言，你还很喜欢吃我做的饭……”
　　“你打住，我说清楚点，我对你仅限于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我对他——却是爱慕，”季言说，“所以如果你去打扰他，我会比他更生气，说不定还会因此而讨厌你。”
　　“讨厌我？”“谢玺”真的在哭。
　　“对，可能会讨厌你。”
　　“那么爱，爱又是什么？”
　　“我只能说…我当初养花是因为他喜欢那种花，养猫也是因为当年大橘是我和他一起救的，看见你受伤会想保护你？单纯因为你当初用的是一只猫的躯体，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季言面无表情地一口气说完，“留下你，只是因为你无处可去，说不定被发现还会被带去做研究，你对我挺好的，所以我看在友情或者是同情的份上，收留了你。”
　　季言缓了几秒：“现在，够清楚了吗？”
　　“所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类啊，你现在私自去找他这件事，触犯我底线了，知不知道？”
　　“可是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并不是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得回应你的，”季言有些烦了，“我有我更爱的人，我只有见到他才会心动，你明白吗？”
　　“可是，为什么啊……”
　　“生命在胸腔里跳动，有时候甚至会感觉还在呼吸都是为了见到他，你有心跳吗？”
　　“我……”
　　“你没有，你不过是把我当成父母一样的养育者，只是依赖和占有，也可能有喜欢的成分在内，但绝不会是爱。”
　　“谢玺”尖声笑起来。
　　他没有心脏，可是不能被季言喜爱，也会让他觉得活着不如死了。
　　当生死都牵系于他身上，那算不算有一颗心在为这人跳动？
　　他词不达意，也明白季言不会理解他，于是绝望地抓毁了自己的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了……”
　　季言眸色动了动：“不是，你……”
　　他苦笑着，四处黑影都包裹住他，忽然痛苦地抬起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任由黑丝冲破皮肤，像融化的冰，瘫在地上，顺着地缝消失了。
　　不被爱，他就可以从未存在。
　　季言被这场景深深震撼，当场愣在原地，半晌，望向大开着的窗。
　　他想了想，叹着气关上了。
　　他知道那小怪物短时间内想不明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但还是给窗户留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