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盛夏的岔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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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岔路口
中考放榜日，校门口电子屏滚动的红字像灼热的烙铁。人群的喧嚣被七月的热浪蒸腾得扭曲变形，只有知了在梧桐树上不知疲倦地嘶鸣。
红榜最顶端，“东方凌岳 738分” 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确度悬浮在那里。他站在人群外围，白衬衫被汗水浸出浅痕，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数字，仿佛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坐标点。
李淼挤在人群里，心跳如擂鼓。当视线捕捉到 “李淼 698分” 时，她猛地蹲下身，眼泪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斑点。这个分数远超预期，足以让她触摸到曾经不敢奢望的未来。
然而，当她兴奋地转头寻找同伴时，笑容凝固在脸上。
楚阳站在红榜前段，身影僵硬。“楚阳 722分”——一个足以让任何重点中学敞开大门的分数。可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与盛夏格格不入的灰败。
“楚阳！你太厉害了！” 李淼冲过去，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楚阳缓缓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个极艰难的弧度：“嗯，挺好。” 语气空洞。他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信息简短刺目：“妈进医院了，速回。”
孙婷婷也看到了自己的分数，过了重点线，她长舒一口气，随即注意到楚阳的异常。她想起考前偶然听到楚阳母亲在电话里的哭泣，以及催债的粗暴敲门声。她走过去，罕见地没有用夸张的语气，只是低声问：“你……还好吗？”
楚阳没回答，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街对面那家贴着“招工”启事的网吧。霓虹灯招牌在热浪中扭曲，像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充满诱惑的歧路。
“我们……” 李淼试图打破凝重的气氛，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我们暑假一起去邻市新开的主题乐园吧？听说那里的烟花秀特别棒！”
孙婷婷立刻响应：“好呀！我知道有家民宿打折！”
一片寂静中，楚阳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你们去吧。” 他顿了顿，像下了某种决心，“我明天就去物流仓库报到，按件计费，多劳多得。”
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淼怔住，孙婷婷也皱起眉。
“楚阳，” 孙婷婷忽然开口，语气不再有往日的尖刻，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我表哥是开装修公司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去他那里学水电……比仓库有前途。” 她甚至下意识补充了一句，“你这样的脑子，不该浪费在搬箱子上。”
楚阳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被刺痛的神色，随即化为更深的疲惫：“谢了。但我妈的病……需要现金，等不起学徒期。”
一直沉默的东方凌岳忽然走近两步，目光落在楚阳那双洗得发白的球鞋上。他极轻地说了三个字：“可惜了。”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刺破了楚阳强撑的平静。他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722分的光芒，此刻照亮的不是前程，而是家庭重压下无法逾越的沟壑。
李淼看着楚阳孤寂的背影，又看看东方凌岳深不见底的眼睛，邀请游玩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忽然明白，这个盛夏，蝉鸣声再响亮，也掩盖不了命运在每个人脚下画出的、截然不同的岔路口。红榜上的数字此刻像冰冷的判词，宣告着一段青春的同路人，即将各奔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