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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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快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她从一群又一群人中间穿过，找遍每个角落，甚至连房梁和砖缝都翻看了，竟然还没找到樵苏身影。
难道他根本没在主殿里？正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思索着，九方曙一抬头，就看见了气喘吁吁进来的巫马。
巫马显然也看见了她。
“九方曙？”
实在是两个人对着喘气有些奇怪，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憋了回去。就这么一会儿，巫马已经惊喜地呼喊一声，朝她冲了过来。
“怎么在门口站着？你刚刚不是——”
冲至一步之外时，他忽然停了停，这时候她才看见，他的手里攥着一只木色的圆形小瓶，看起来像是巫门用来装秘药的瓶子。触及到她疑惑的目光，巫马一愣，把瓶子往衣袖里塞了一下，而后才站到她面前。
“你已经醒酒了？”他脸色错综复杂地问。
“是啊。”九方曙感觉自己的目光完全变得更疑惑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她只不过小失了那么一下嘴而已，好不容易清醒了，他怎么还一幅又尴尬又懊恼的样子？
她看看他身上的雪水，奇怪道：“你怎么从外面进来，刚刚不是还被李长老拉着说话吗？”眼见他不说话，她眨了眨眼，尤其好奇地看向了那只小瓶，“这是什么？李长老送给你的礼物吗？”
没想到巫马神色一僵，彻底把那个小木瓶塞进袖子，随即别过脸去，耳根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透出一抹薄红。
什么情况？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在心虚啊！
但他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正想再问，九方曙就看见一个巫门弟子急急忙忙从殿门追进来，喊道：“圣子！您刚刚拿走的那瓶醒——”
话音未落，巫马脸色骤变，飞起袖子就捂住了他的嘴，期间还转过头，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扔下一句：“下回再醉成那样，别指望我会帮忙！”如此手忙脚乱把那人拖走了。
看得她头上缓缓冒出一圈问号。
她到底指望他什么了？
都说了大半夜不要出门淋雪，这下好了，被冻傻了吧！九方曙唉声叹气地对着他离开的方向摇头，叹着叹着，眼前忽然光晕一闪。
【倒计时 00:09:53】
哈哈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等着要她的命呢！九方曙连忙追上去，挽留道：“巫马——巫马！等等！”
巫马身影一顿，撒开袖子，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灰色眸子已经微微亮起，他歪头盯着她看，嘴角似乎扬了扬，又很快被压下去了。
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他莫名心情很好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九方曙匆匆道：“你看见樵苏了吗？”
“……”
好吧，她知道自己可能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但他的脸色也不用难看成这样吧！简直就像是突然配上了声音一样，他眼底那点压不住的神采“啪”地熄灭了，要笑不笑的嘴角直接僵住，“喀喀”地拧动，上扬不是，下垂也不是。
半晌，巫马终于结束沉默，几乎咬着牙说：“你还是找你师兄去吧。”
言罢，他猛地甩袖转身走了。
怎么又惹着这大圣子了！眼看那道玄色衣袍翻飞着走远，简直像是冒着森森寒气的鬼火一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她直感觉此人的脾气在短短一天未见的时间里又膨胀了。正莫名其妙着，眼前光点忽地又是一跳——
【倒计时 00:09:32】
九方曙仰天长叹一声，猛地甩袖转身走了。
三色衣袍翻飞着走远，简直像是冒着森森寒气的鬼火，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从主殿一路逛到西面药圃，她走在呼呼飘雪的寒夜里，火从内心烧到体外，所过之处简直连积雪都要避其锋芒、融化三分。如此怒气冲冲地东翻西找，就差把宗门掘地三尺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未能找到樵苏。
岂有此理，难道他已经练成什么隐身秘法了吗？
在倒计时又一次跳动的时候，她终于开始疑神疑鬼，对着空气摸索起来。反复几趟之后，她成功收获了旁边猫儿灯们鄙薄的眼神。走投无路的九方曙长叹一声，跳上药圃的外墙，凝聚灵力，指尖朝着夜空猛然一甩——
一道道耀眼的流光冲天而起。
嘭！嘭！
绚烂的烟火划开夜幕，轰然炸开，声势浩大，几乎响彻云霄，而后绽放成璀璨的火色，在空中铺展开来。半个山头都被映得亮如白昼。很快，不少弟子被吸引至此处，纷纷聚在墙下。
【倒计时 00:00:59】
墙下的身影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凑在一起。
他们仰着头，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被映得亮亮的，如此聚成一团，指着天上的烟花唧唧喳喳。
【倒计时 00:00:32】
雪夜里，一双双仰起的眼睛逐渐注意到墙上的身影，七嘴八舌的声音顿时热烘烘地涌了过来：
“师姐，你怎么一直在那上面？快下来吧师姐，多冷啊！”
“师姐你看来看去是在找谁吗？我们帮你找！”
“师姐我给你带了花生糖！”
“师姐……”
……不对吧，天地一线有这么多人吗？整个头都要被吵裂开的九方曙强装镇定，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把每个小鸭子都哄得高高兴兴。就在她忙里偷闲抬头的时候，下意识地，她停住了正要投到人群中、一遍遍逡巡的目光。
九方曙愣了愣，才渐渐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不用再找了。
她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樵苏正站在人群边缘，仰着头，安静地望着她。
【倒计时 00:00:10】
细雪沿着他的肩头、发梢微微泛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四周的喧闹声仿佛都离他很远。不知怎么，方才四处寻人的焦急与郁闷，仿佛要把胸膛烧焦的一小团心头火，陡然熄灭；被一道道声浪拍得发胀的头脑，也在这一眼里安静下来。
掠过人影、烟火的光影和点点雪花，樵苏清瘦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或许是站得太久了，他的鼻尖、眼角都有些发红，双手拢在袖中，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那张嘴唇轻轻抿着，呼出的白雾在寒冷的夜风中融成一片、升起，很快消散在珠子褐色的眼睛上方。他仿佛感觉不到冷，也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声音，只是仰起那双浅而清透的眼，安静而专注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凝视着焰火正下方、众星捧月的她；又因为被她发现，而微微地慌乱起来，眼睫发颤。
呼吸不知从何时开始被放得很轻，眼神也是，她眨了眨眼，脱口而出地呼喊道——
“樵苏！”
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咯噔一跳。
果不其然，周遭瞬间一静，围着她的人群如梦初醒般转头，齐刷刷顺着她喊话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们看看角落的樵苏，又看看墙檐上的九方曙，纷纷恍然大悟地仰了仰头。
“噢——”
“我就说师姐怎么跟长老抢着放新年烟花呢！”
“原来是给樵苏师弟放的？”
“什么？樵苏？！提到樵苏全宗门的人都震惊了——谁叫樵苏啊？”
“那边站着的应该就是吧……”
众目睽睽之下，本就已经手足无措的樵苏浑身一僵。
他像是被无数道视线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转身就跑。
大雪中，瘦削的衣影拨开人群，迅速遁入药圃大门，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
【倒计时 00:00:05】
九方曙感觉自己的头真的要裂开了。
这下好了，人也吓跑了，她也不用再努力触发特殊事件了，她直接原地躺下安详等死……这都什么事哪！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她还是擦擦内心直流而下的两条泪，认命地爬了起来，打算从墙上一跃而下，先给自己栽成昏迷，以免再抽中什么以“亲吻”开头的惩罚。
这么想着，她闭上眼，逐渐卸力，准备掉进雪地倒头就睡。
然而她并没能够如期坠落。
因为，在那之前，她忽然感觉到腰际一紧——冷冰冰的手掌覆盖上来，她整个人被环住。
随即，一股力量猛地将她向后拉回。
“嘭——！”
睁开眼的瞬间，她从半空倾倒，头发和一瞬的呼吸都被风吹乱。在她眼前，深深飘雪的夜幕之中，最盛大的那阵烟火正在顶点爆裂、绽放、轰然流淌，倾泻如一座纷纷燃烧的焰火瀑布，一片淡彩。在这阵几乎将她所有思绪焚烧殆尽的璀璨里，她往后倒，她被一把接住。
她撞进了一个带着丝丝寒气和急促心跳的怀抱。
咚。咚。
【寻找到目标樵苏，倒计时已关闭】
【特殊事件已开启】
咚。
……哦，九方曙朦朦胧胧地想，原来他没有被她吓跑。
他只是想快点来找她。
烟火爆裂声减弱，冷冰冰的系统音消失，耳边心跳声越来越响，她回过头，对上了樵苏惊魂未定的双眼。似乎还在因为方才那一幕而后怕，他微微喘着气，额发上湿着淋淋的雪水，眼眶发红，扣在她腰间的手臂也带上了轻微的颤抖。
“师姐……”
也许是这些天积压的自责和煎熬，终于在她近在咫尺的目光里无所遁形，找到了一瞬的出口；也许是他所有的情绪、念头，都在目睹她差点坠落的那一刻轰然爆发，泼水难收，总之，在这个怀抱里，樵苏乱糟糟的情绪全都随着视线，无助地向她倾倒。
他轻声道：“师姐，对不起。”
九方曙愣了愣。
雪飘落在睫毛上，随着他轻轻低头的动作，飘摇不定地闪光。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滚落，混着雪水，砸在她的前襟上。他先于她被吓了一跳。他抬起手指，似乎想要替她擦去，却又僵在半空，蜷缩着停住。
“我不该躲着你。”他收紧骨节泛白的手指，语气艰涩道：“师姐，我不该从你身边逃走，不该对你视而不见，我只是……”
“我只是……”
声音越来越轻，仿佛会被雪落声点点淹没，樵苏无意识地收回手指，攥住了自己的衣襟，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显。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水光，眼尾泛红，像是随时破碎，即将被莫大的痛苦压垮。
但是，在他被这份情绪吞没之前——
“做得很不错啊，樵苏！”
樵苏怔住了。眼底堆积如山的痛苦在刹那间空白，只留下巨大的茫然。
他望着她，呼吸停滞了一瞬。
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颤抖、愧疚、惶恐不安和一股脑纠结而痛苦的情绪，九方曙转过身，彻底偎进他逐渐滚烫起来的怀抱里，“冻死我了……”
“我一直在找你，但我找了好多地方，爬上爬下，连你的影子都没找到！还因为这个被门口的灯笼给鄙视了，你敢信吗？明天就把它们摘下来扔沟里去……”九方曙满不在乎地搓了搓冻僵的鼻尖，埋着头，继续沉浸式讲道：“唉，其实我本来以为今天找不到你了，还想着那怎么办呢？那只能明天接着找了，实在不行，后天我去问问太上台星那群道士，让他们给我算一卦得了……结果，没想到！”
在他无声扩大、几乎凝滞的浅褐色瞳孔里，九方曙看着他，灿烂地大笑道——
“你找到我了，樵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