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屿11

9、饮鸩止渴

　　S离开的第二个星期。

　　时间像生了锈，每一秒都拖着沉重的步子，在空荡的房间里留下窒息的回响。

　　我机械地照顾着孩子，试图用孩子的纯真填补内心的巨大窟窿，但每一次手机的寂静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宣判。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溺毙的时候，门铃响了。
　　打开门，她就站在那里。

　　一周不见，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诉说着同样的煎熬。

　　她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没有了上次分别时的冰冷和决绝，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疲惫和痛苦。
　　“姐姐，”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很痛苦。”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生疼。她走进来，像一缕随时会散掉的轻烟。
　　“到底是有多爱你，”她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质问我，“让我连自尊都丢了呢？”

　　她伸出手，轻轻抓住我的衣角，像个迷路的孩子：“你知道吗？我有多舍不得你。”

　　巨大的酸楚冲上我的鼻腔，我伸手想抱她，她却微微瑟缩了一下。

　　我明白，她回来了，但某些东西已经被彻底打碎，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归来，不是原谅，而是挣扎失败后的投降，像是一场饮鸩止渴的仪式，明知是毒，却仍要喝下。

　　我欣喜若狂，却又心碎欲裂。
　　我知道这巨大的感情裂痕像一道深渊横亘在我们之间，她不会在我身边停留太久。

　　可我依然贪婪地祈求，哪怕多一秒也好。我甚至疯狂地想，如果能抹掉她关于那条信息、关于那些伤害的记忆，该多好。

　　S靠在我肩上，声音空洞：“人之所以会痛苦，都是因为记性太好。”

　　她顿了顿，语气苍凉，“短短的几天，我好像老了十岁。”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她分明记得我们相爱时所有的甜蜜点滴，记得电动车后座的风，记得勾手指的约定，记得音乐盒的眼泪…可那件事，像一道强力的格式化命令，重置了所有回忆的底色。

　　曾经那些让她沉溺的幸福感受，如今回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虚伪和讽刺的阴影。

　　“S，那不是算计…”我徒劳地想要解释。
　　她却打断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伤痛：“也许连我爱上你，都是你刻意为之，引诱我的结果。”

　　她已经无法相信这份感情的纯粹起源，怀疑的毒蔓侵蚀了过往的一切。

　　她把手机铃声换成了那首《我太笨》。每当铃声响起，哀伤的旋律和歌词都像是对她的公开处刑，每一句都在唱着她的悔恨和我的“罪行”。

　　我看得出来，对这段感情，她已然彻底失去了信念感。

　　她曾经坚信不疑的关于“爱”和“未来”的一切，都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场自我感动的独白。

　　我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我伤害了一个曾经用尽全力爱我、信任我的人，而这种伤害，我似乎无法弥补。

　　她的行为开始变得有些任性，像一种无声的抗议和测试。

　　一天晚上，我正守着刚刚入睡的宝宝，她的电话来了，背景音嘈杂，带着醉意。

　　“我喝酒了，”她说，“你来接我。”

　　我心里一紧，满是担心：“你在哪里？宝贝刚睡着，我走不开…我给你叫车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她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今晚你不出现，”

　　她一字一顿地说，“以后就不用出现了。”

　　电话被挂断，忙音嘟嘟作响。我握着手机，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又想到外面那个借酒浇愁、用伤害自己来威胁我的她。

　　巨大的拉扯感几乎将我撕裂。

　　一边是身为母亲的责任，一边是即将再次彻底失去的爱人。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窗外，城市的夜灯璀璨，却照不亮我内心的任何一条出路。

　　我知道，无论我今晚去或不去，有些东西，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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