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屿11

13、如果思念有声音

　　寒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空荡的街头打着旋。

　　天气预报说今日气温骤降，而我正盯着排班表，指尖在某个名字上徘徊不前。

　　“明天志愿者排班，有人对时间段有特别要求吗？”

　　我在群里发出这条消息，眼睛却只盯着一个人的回复。

　　几分钟后，她的头像跳出来：“都可以，听安排。”

　　我的心轻轻一颤。S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我把她安排在中间时段：下午两点到三点二十分。

　　不早不晚，不必匆匆午觉后赶来，也不会待到日落时分寒气最重的时候。

　　而我，把自己排在了最后。那晚我辗转反侧，想象着各种可能的对话开头，又一一否定。

　　最后我只告诉自己：只要能看看她，说句话也好。

　　第二天一早，见她坐办公室，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我瞬间明白了，每个月的那几天，她总是痛得厉害。

　　“要不...还是不去了吧。”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触碰到她单薄的肩膀时，心里一阵抽紧。

　　她摇头，“不用，我能坚持。”

　　“为什么总是这么倔？”我轻声问，知道她听得懂我的话外之音——为什么唯独在我面前总要逞强？

　　她没回答。

　　中午我给她发了条微信：“天冷了，你在家里休息吧。”

　　很久后她回复：“我不想让你替我站在这么冷的天里。”

　　这句话让我揣摩了一整个中午。

　　往好处想，她舍不得我冻着，就像我舍不得她冻着；
　　往坏处想，她只是拒绝我的一切好意，划清界限。

　　交接班时，我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她从马路对面看过来，坐在长椅上的她显然早已用余光捕捉到我的身影，抬头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来这么早？”

　　她果然第一句就是这个，表情紧张无措，有点开心又拼命掩饰的样子。

　　“怕某个人痛昏在路边没人发现。”

　　我边说边帮她脱下志愿者马甲，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脖颈，两人都微微一颤。

　　我认真地看着她，好久不见，我真的好想你，难得有机会一定好好看着你，记住你的样子。

　　可我说出口的却是：“还痛吗？”
　　她摇摇头，“不痛了。”

　　我知道我的眼神诉说着什么，所以她才会这么紧张。

　　我不必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就明白我所有未出口的思念。

　　我坐到她刚坐的位置上，拍拍身旁的空位，“休息一下再走吧。”

　　她犹豫片刻，还是坐下了，双脚不安地动着，眼睛不敢长时间看我，时而假装看手机，时而四处张望。那样子，还挺可爱。

　　“今天交接有个隐藏任务，”我突然说。她不看我，也不问是什么。

　　“你不好奇吗？”

　　我逗她。她知道没好事，不想接话。

　　但我了解她，生命中最大的变量就是我。她一定好奇我会做出什么。

　　“隐藏任务就是，交接时候，两名志愿者要互相拥抱。”

　　我站起来，向她撒娇：“抱抱，我要抱抱嘛！”

　　她一见我这样更是害羞，脸红到了耳根，“别闹了，路上有人看着呢。”

　　“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对我这么容易害羞？”

　　我心里打趣，“也是啊，难不成分手的人还像谈恋爱时一样甜蜜呢。”

　　我知道她不会主动抱我，于是突然跳到她面前，轻轻搂住她。
　　她身体一僵，但没有立刻推开。

　　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我贴近她耳边，轻声说：“梦里面，我就是这样闻到你耳后的味道。”

　　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复杂。
　　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想多待，她准备离开。“快回去吧，外面冷。”

　　我抢先说，不想让她觉得我在纠缠。

　　她走了几步，却又折返回来，“我给你拍张工作照吧。”

　　我明白她其实也不想这么快分开，于是摇头：“不拍，你要么坐下来陪我一会儿。”

　　她犹豫着重新坐下，距离近得我可以数清她的睫毛。

　　“今天有想见到我吗？”我问。

　　她笑了，说：“没有。”

　　“那就是不想见到我？”

　　她又笑了，很快地说：“没有。”

　　“这样吧，想见我cue1，不想见我cue2，只能选一个。”

　　“我选3。”

　　“3是什么？”

　　“没有。”她笑出声来，那熟悉的笑声让我恍惚觉得我们从未分开。

　　“我常常失眠，”我轻声说，“好不容易睡着又梦到你，醒来也在叫你的名字。”

　　“是不是觉得好烦？”她问，眼睛看着远处。

　　“没有。在梦里我能闻到你的味道......我很想你。”

　　她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从开心变成了沉默。“你不想吗？”我追问。

　　她摇摇头，沉默半晌，“不想。”

　　这时红绿灯亮了，她站起身：“我真的要走了。”

　　刚好是五点零八分，她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又一次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低下头，幸好有帽子遮住脸上的失落和眼泪。

　　等她走了很久，我才抬起头。我知道，她等待我出现时有多开心，她离开时我就有多难过。

　　晚上回到家，我习惯性地点开她的社交页面。签名更新了：“如果思念有声音，那一定震耳欲聋。”

　　说的是我吗？能不能永远别丢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