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花瓣上的涂鸦》北宫妍

2、Chapter1

　　“妈妈，不用把车开进去了，我自己可以去注册的。”
　　“我不放心！从小都是我帮你打点好一切，什么时候你自己出过门。”
　　“妈，我是大学生了，我可以……”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可以不听妈妈的话了！”
　　“妈，不是的，我不想什么都不会，不想总是被你保护着，你知道的，我只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女人放下了女儿的皮箱，摸了摸女儿的脸，说：“进去吧，别忘往家打电话，啊。”
　　“恩，谢谢妈妈，妈妈再见。”
　　女孩挥挥手，融入了那群大学新生中。
　　进入全省最好的上沪大学，不仅是女孩自己的梦想，还是妈妈心中的痛，但是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她进入高三以后，妈妈眉间的忧郁更深了。直到收到上沪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妈妈才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所以即使是为了妈妈，她也一定要考上。
　　“嘿，你知道新闻系的新生报到处在哪吗？
　　女孩转过头，对上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问问题的女生眨巴着大眼睛。
　　“哦，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服装设计系的。”
　　“呵呵，没关系，我叫莫沫，我和你一起找吧。”
　　望着这张友善的脸，女孩伸出手，笑笑：“史晴爰。”
　　“我们是同幢楼哦，待会整理完，我去找你吧。”
　　“好。”史晴爰拎着皮箱上了寝室的4楼。
　　406，门开着，3个女生在各自地整理床、柜子，听到脚步声，抬眼看了看，便没了下文。
　　“晴爰……呀，你怎么还没整理好啊，以前没住过校吧，没事，我帮你。我可是从高中就锻炼起的哦。”
　　看着自己柜子里，书桌上的物品整整齐齐地出现，之前的不安一点点消失，“有她真好”。
　　“晴爰，今天你可就要学会爬床咯，不然只好——呵呵，睡地板了。”
　　“恩。没问题，我会的。”
　　熄灯铃后，只剩寝室中央的电扇呼呼地吹着热风，耳边渐渐传来室友趋于平稳的呼吸声。晴爰还坐在残有竹香味的凉席上，脚底由于攀床而泛起的红印，生生地有点疼啊。窗外星星满天，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吧，不知道妈妈还在失眠吗？
　　城东区的一幢别墅。
　　女人推开女儿的房门，静静无声，心中的某个地方也随之空了。照片里的女孩袭一身白色的雪纺礼服，嘴角含笑，手捧鲜花，婷婷地站在T台前，比身后任何一个模特都要光鲜动人。“爰爰高三第一次参加国内新世纪服装设计大赛，就获得了组委会特别大奖，这孩子，会有属于她自己的舞台了，哎，我该放心了吗？”女人自言自语道，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晴爰，你等等……我，”莫沫小跑上来，顺势挽住晴爰的手臂，“好热啊，我们去吃冰品吧，听说那边有家天使冰王很不错哦。”
　　“看你，满头大汗的，现在就当自己是记者了，满校园地跑采访，很行嘛，给，擦擦。”晴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
　　“呵呵，晴爰最好了，就是平时假正紧，为什么对别人总是冷眼相对呢，我听说你们系的人都说你……”
　　“随他们说吧，我不在乎，你知道的，到是你，消息还真灵通，不愧是行家。”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
　　“那待会不准吃咯，小馋猫！”
　　“别，别，晴爰，我知道你不忍心的，对不对。”莫沫把头猛地靠在晴爰的肩膀上，晴爰挠了挠她的碎发，笑了。
　　自从开学以后，史晴爰除了上课，就和莫沫呆在一起，食堂，图书馆，草坪，街道，都是两人结伴而行的身影。班上的同学，晴爰大概连3个人的名字也叫不出吧。但是，全班甚至整个系的人都知道了她，那个他们嘴里“冷漠”，“盛气凌人”，“骄傲的白孔雀”的人。让人猜不透的是，她的身旁总有一个活泼的身影，动若脱兔，大声地和她说话，而她也会时不时露出让人产生怜惜的笑容。在旁人眼里，她真的是个冷美人，顺直的黑发，清澈亮丽的眼睛，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柔美的脸廓，散发着通透的古典气质。她到底是怎么的一个女生啊？这两个女孩又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呢？
　　两个女孩走进天使冰王，冷气刚刚好，布局简洁明亮，还是晴爰喜欢的白色调。小店老板娘亲切地招呼：“欢迎光临！”
　　“晴爰，选什么？”
　　“恩，随便你吧。”
　　“老板娘，来两个芭菲杯。”
　　“你们是新生吧？”
　　“呵呵，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啊？”莫沫拍掉晴爰的手，递上自己手中的纸币，“今天我请。”
　　“那简单啊，你们是生面孔嘛。给，打了9折。”
　　“谢谢老板娘咯。”
　　晴爰搅拌着杯中的冰淇淋，愣愣地看着玻璃窗外大樟树投下的影子。
　　“莫沫，我们怎么就成为好朋友了呢？”晴爰像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询问着。
　　“什么？”
　　晴爰收回目光，一张生气勃勃的脸对着自己，剪着利落的碎发，无邪的双眼，有时尖锐的眼神能把你看穿似的，莫沫美其名曰具有敏锐的洞察力，薄薄的嘴唇动个不停。
　　“我说我们怎么就成了好朋友。”
　　“那还用问，臭味相投呗，呵呵……”
　　“莫沫，说正经的，我们是两类不同的人啊，没理由的，你……”
　　“晴爰，我就是觉的你好，真的，什么都好，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就好了，不是吗？性格不同也没关系，可以互补嘛。我们这是文武合壁，天下无敌了！”莫沫握紧晴爰的左手，好像此刻只剩下她们两个相依为命的女子。
　　这只有莫沫知道……
　　莫沫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记者，像闾丘那样无畏无惧地采访。高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成为校刊记者协会会长，这大概是莫沫最引以为豪的事了。高三的那个周六晚，莫沫照例在家看新闻，画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女孩，被人簇拥在T台前，听介绍是新世纪服装设计大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市二中的高三生——史晴爰。莫沫到没注意她嘴角的笑，只是发现她眼底暗藏着的一片不易察觉的白色忧郁。“真是个有故事的女生，我喜欢，能认识下就更好了。哎，可惜我在四中。”莫沫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又来了。
　　但世界就是这么小，时间也真的很巧，大学开学第一天，在莫沫就要跨进上沪大学大门的时候，眼角突然搜索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白色的T-Shirt，白色的布裙……是她！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咖啡色套装的女人，该是她妈妈吧。莫沫定定地望着她们，直到那个女人开着银色宝马离开。“她的背影看起来真的有点孤单……恩，她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莫沫走向她，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碰：“嗨，你知道新闻系的新生报到处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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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年家庭的变故使得史晴爰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别人退一步，她退三步，别人进三步，她进一步。所以她几乎没有朋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了解她的人会认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也只有莫沫知道，晴爰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型女孩，内敛而柔和，做她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别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比任何人都会照顾别人。她会准时监督嗜睡的莫沫早起，提醒感冒时的莫沫吃药，她陪她做一切事。现在，莫沫最大的愿望就是用自己手中的钥匙永久地打开晴爰心中的门。
　　这天，校园里出现开学报名之后的第一次人潮如涌。
　　“晴爰，开始新学年的招新了，你有想进的社团吗？”
　　“没有啊，你呢？”谁知一眨眼，莫沫没了踪影。“莫沫……”晴爰环顾四周，这丫头，不知道又被什么新奇的东西吸引走了。
　　花花绿绿的宣传单眼前飞，击剑馆、动漫协会、拉丁舞社、校文学社、话剧社、新闻记者协会……“莫沫是不是去记者协会了啊？”但找了半天晴爰也没瞧见她的影子。终于，前方一处略显稀疏的人群中发现了她不安分的身影。晴爰走进一看，呀，横幅上的“跆拳道社”四个字着实吓了她一跳。
　　“莫沫，你怎么跑……”
　　“嘘……”莫沫转过头，朝晴爰一阵挤眉弄眼，“学长，表格填好，我明天就拿过来。”说完不等晴爰反应，拉着她离开人群。
　　“什么？让我也加入跆拳道社，莫沫，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啊，真的，你看，我把你这份表格也拿来了。”
　　“就我这体格，不行的，非被摔死不可，我不要……”
　　“正因为这样，才更加需要锻炼锻炼。你啊，就是太柔弱。”
　　“我看不全是吧，你这丫头，老实交代，刚才那学长和你什么关系？别当我不知道哦。”
　　“呵呵，没什么的，就是高中时候的学长，在学习工作上请教过一些问题，也就算是认识而已。”
　　“就这样？”
　　“恩，就这样……”莫沫浅浅地点了点头。
　　细腻的晴爰当然不会没有注意到莫沫眼底晃过的一丝失落，便不再追问，也挤出笑意：“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参加咯。”
　　“真的，晴爰万岁！”莫沫一把拥住晴爰，呵呵地笑起来。
　　“欢迎大家加入跆拳道社。我先自我介绍，我是社长柳宸宣，以后请多多指教，一同切磋。”
　　男生穿着跆拳道服，腰上系着一根黑带，但还是文质彬彬地站在那儿。
　　“听说没，我们社长是黑带二段。”
　　“这么厉害，那会不会很严厉啊？”
　　“不清楚诶。”
　　“还有，还有，他还是他们国际金融系的学生会主席。”
　　“哇，不是吧，真是长的帅，又有能力，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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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女生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晴爰微微地皱了皱眉，正奇怪平日里也说个不停的莫沫今天怎么没了声音，就已经瞥见她楞楞地看着那个柳宸宣，全然看不见其他。
　　“唉……”
　　临近下课的时候，窗外大片的树阴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天瞬间阴沉下来，又免不了一场雷阵雨了。
　　“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大家解散。”柳宸宣见突然变天，大家也没准备伞，就早些放了。
　　“嘿，莫沫，怎么样，很累吧，今天可是第一天啊。”
　　“恩，学长，我会坚持到底的！”莫沫拉过晴爰，“这是我的好朋友，史晴爰。”
　　“你好！”
　　“你好！”望着柳宸宣的灿烂笑脸，一刹那，史晴爰想起了一个人，曾经，他也是那样地笑着。
　　从跆拳道馆出来，莫沫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晴爰举步上前，站到了莫沫的面前：“既然喜欢，就要勇敢地去啊。平日里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的，像这样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什么啊？”
　　“柳宸宣呐。”
　　“晴爰……”
　　“怕他不喜欢你？你都没有去求证，怎么知道啊。”
　　“不用了。”
　　“难道他已经……”
　　“不是，他没有女朋友。”莫沫顿了顿，“他把我当妹妹。”
　　两人默默无言，直到一阵哄雷声打破了这份沉寂。晴爰拉起莫沫跑向寝室楼。这时，校园里的人可以看见两个女孩在雨中越跑越快，接着，不知道是谁，也可能是两人同时笑出了声来。
　　寝室楼的骑楼下。滂泊的大雨好似一幕水帘，拦住了两人的视线。她们不知道是因为跑得气喘吁吁，还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晴爰更不知道此刻莫沫脸上的雨水中是否掺杂着泪水。
　　“莫沫……”
　　“啊，什么？”
　　“哦，没什么，我说我们该上楼了吧，看，都湿透了。”
　　“恩，走吧。”
　　晴爰仰面躺在床上，枕边是未完成的设计稿，手中拿了一支铅笔，在空中挥舞着，眼前慢慢浮现出莫沫的标志性笑脸，但紧接着，一张失落的脸颊和之前的那张重叠了，反反复复，忽明忽暗。晴爰猛地坐起来，引来室友莫名的嘘声。晴爰已经习惯，“人不能太贪心吧，我有莫沫一个好友，足已。”
　　“既然这样，我只好……”
　　“宸宣，外面有美女找，哈哈，你这小子！”那人拍了拍柳宸宣的肩，靠在了旁边的桌沿上。
　　他向走廊望了望，没看见人影，刚走出自习室，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嗨！”从拐角阴暗处走出一个女孩，头发精致地挽在肩头，穿着一条白色牛仔裙。柳宸宣觉得这女孩有些面熟，突然脑中一闪，说道：“啊，你是……”
　　“恩，我是莫沫的朋友，史晴爰。我想打扰你几分钟，和你谈谈，可以吗？”
　　“哦，那好。”
　　史晴爰坐在法国梧桐树下的木椅上，望着柳宸宣走过来的身影，没来由的，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柳宸宣递给她一罐可乐，在差不多隔着一个人的位置上坐下来。
　　晴爰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你知道莫沫喜欢你吗？”
　　“恩，知道。”这回答在晴爰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莫沫说不用问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喜欢她吗？还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曾经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女朋友，莫沫也认识。我天真地以为她会一直陪伴我，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以后的生活，但是……就像是小说情节一样，”柳宸宣抬头看向梧桐树间斑驳的光圈，“她走了，走的太远，我再也追不回来，因为带走她的人太厉害了，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是不是很差劲？”
　　“没有，学长，你可以去……”
　　柳宸宣摇了摇头：“天，我终于知道，谁都斗不过他！现在，我很满足了，至少我还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我拼命地学习，工作，不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然我怕我自己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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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宸宣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起来。晴爰看见了他坚强外表下有一颗感性的心。
　　“学长，今天的我很莽撞，让你想起了伤心事，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了。”
　　“可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多关心一下莫沫，就像对妹妹那样，虽然她不想把你当作……”
　　“恩，我会的。”
　　“什么？”莫沫差点把刚喝进嘴的水给喷出来了，“你找，找柳学长了？”
　　“是啊。”
　　“设计系第一冷美人晴爰也会主动找男生？”
　　晴爰笑起来，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呢：“那是，也不看看是为了谁啊！”
　　“恩，我知道。”
　　“他说了他女朋友。”
　　“鄢玉彦学姐。”莫沫托着腮，像是在回忆什么，“你不知道，她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女生，和学长被称为才子配佳人，可两年前的车祸……哎。”
　　“哦，难怪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以后会关心照顾你的。”
　　莫沫摇摇头：“学长不会忘了鄢学姐的。”
　　“莫沫，你先听我说。我们永远不可能比过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也没有那个必要。你更不用介意鄢学姐在学长心中的地位，那只能说明学长不是一个虚情假意的人。你，只要做好你自己，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自己的幸福的。”
　　“我，可以吗？”
　　“我问你，你是不是天下无双的莫沫？”
　　“是啊！”
　　“那就行咯，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