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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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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
电影散场,苏晓打着哈欠回了客房,嘴里还嘟囔着剧情里的彩蛋。聂红裳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在主卧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走向了次卧。
门依旧虚掩着,留了一道缝。她轻轻推开,室内只余窗外城市霓虹投映进来的微弱光晕,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林渡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那台聂红裳给她配置的、平日里只是个摆设的笔记本电脑此刻亮着,幽冷的屏幕光映照着她挺直的背脊和披散如墨的黑发。
这本身就很反常。
林渡对现代电子设备向来兴趣缺缺。
更让聂红裳心头一紧的是,林渡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她推门、走近的细微声响都未曾察觉。这对于一个感知敏锐到能听清数十米外落叶声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她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借着屏幕的微光,她看清了林渡面前的东西——那不是电脑屏幕上的内容,而是被林渡小心翼翼托在掌心的一支簪子。
一支赤玉雕琢的凤头发簪。
玉质不是寻常的鲜红,而是深沉内敛的暗红,仿佛凝固了千年的血与火,又像是地心深处沉淀了万载的岩浆。凤首的雕刻栩栩如生,带着一种古朴而凌厉的美感,凤喙处衔着一颗同色的赤晶,那晶石在黑暗中竟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幽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固执地不肯熄灭。
她立刻就明白了。
这支赤玉簪,对林渡而言,绝非凡物。
它承载的,是跨越了漫长时光也未能磨灭的记忆,是黄土白骨之下依旧滚烫的情感,是林渡在这陌生时代里,唯一紧握在手的、与过往唯一的、实质性的联系。
她想起林渡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想起那些模糊梦境里,赤霓裳墨发间似乎总有一点灼目的红……
聂红裳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惊扰了这一刻。她看着林渡沉浸在回忆中的侧影,看着她指尖那近乎虔诚的触碰,心中没有嫉妒,只有无边无际的心疼,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原来,那份刻骨铭心的爱,从未因时光流逝而褪色,反而在漫长的等待和寻觅中,沉淀得愈发深邃沉重。
林渡终于从悠远的回忆中被拉回了一丝神智,或许是感受到了身后那道专注而悲伤的视线,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她没有立刻回头,缓缓地、极其珍惜地将那支赤玉簪合拢在掌心,握紧。那暗红的凤首和幽微的晶石,彻底隐没在她白皙的指缝间。
然后,她才慢慢转过身,抬眸看向聂红裳。
“还没睡?”
聂红裳走上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上,轻声问:“这簪子……很特别。”
林渡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沉默了片刻,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是……霓裳的吗?”聂红裳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口的问题。
“是。”林渡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没有回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本……是一对。”
一支随着赤霓裳,长埋于黄沙之下,或许已与那烈性女子的骸骨一同化为尘埃。
而另一支,被林渡珍藏了千年万载,成了她漫长孤寂岁月里唯一的念想,是她在无数个月圆之夜忍受焚身之苦时,唯一能握在掌心汲取一丝虚幻暖意的寄托。
所以,她才会看得如此入神,如此……毫无防备。因为此刻,她的心神早已不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公寓,而是飘回了那片被黄沙掩埋的赤日城,回到了那个地火奔流、衣袂如火的女子身边。
果然。
聂红裳的心随着这句话沉沉落下,不是失落,而是证实了猜测后的那种钝痛。她仿佛能看到,千年前,那两个同样出色的女子,发间各簪着一支这样的赤玉凤簪,一个如火炽烈,一个似冰沉静,并肩立于赤日城头,看地火奔流,看大漠孤烟。
“另一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随她去了。”林渡接了下去,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磨在人的心尖上,“这世间,只余这一支了。”
她摊开手掌,那支赤玉簪静静躺在掌心,暗红的光泽在微弱光线下流转,凤喙处的晶石幽光闪烁,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湮灭于黄沙之下的、烈烈如火的过往。
聂红裳看着那支簪子,又看看林渡眼中那深不见底的荒凉,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那簪子,而是轻轻覆在了林渡握着簪子的手上。
微凉与温热相触。
林渡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林渡,它很美。霓裳……戴着它,一定很好看。”聂红裳没有说“节哀”,也没有说“忘记”,因为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承认了那份爱和美,承认了那段存在的过往。
林渡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张与故人有着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独属于“聂红裳”的、不含杂质的理解和疼惜。
许久,她反手握住了聂红裳的手,连同那支冰冷的赤玉簪一起,包裹在掌心。
“嗯。”她再次应道。
有些东西,不会被时光磨灭。
比如爱。
比如记忆。
比如,这支在黑暗中固执闪烁着微光的赤玉凤簪。
将那支赤玉簪仔细地收回一个看起来同样古朴的木匣中,林渡起身,准备熄灯休息,却见聂红裳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不回房?”
这几日,除了那夜聂红裳因噩梦和担忧主动过来,她们一直是分房而眠。
聂红裳脸颊微微泛热,眼神却努力保持着镇定,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我们……我们现在是恋人,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她不等林渡回答,立刻转身,脚步有些快地说道:“我去拿枕头!”
林渡看着她的背影,那句“很正常吗”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有问出口。
很快,聂红裳就抱着自己的枕头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刚才急步带来的微红。她走到床的另一侧,动作略显匆忙地将枕头放好,与林渡那个并排,然后伸手整理着本就平整的床单,借此掩饰内心的羞窘。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整理床铺的细微窸窣声。
就在林渡以为她整理好了,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聂红裳忽然停下了动作,低着头,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像是自言自语:
“那个……我生理期……已经过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耳根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不敢抬头看林渡,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边缘。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清晰而直白。像是在确认某种“障碍”的消除,又像是在发出一个邀请。
林渡怔住了。
她看着聂红裳那通红欲滴的耳垂,想起浴室里那个戛然而止的吻,想起聂红裳当时懊恼又沮丧的模样。
原来,她一直记得。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聂红裳久久等不到回应,心跳如擂鼓,羞得想立刻抱着枕头再逃回主卧去。她是不是太主动了?是不是……惹林渡不快了?
林渡终于有了动作。
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聂红裳滚烫的耳垂。
微凉的触感让聂红裳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了林渡暗沉的眼眸中。
“所以?”
“你是在提醒我……什么?”
聂红裳的脸轰的一下彻底烧了起来,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眸,有些无措地看着林渡。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刚才那点“勇气”已经消耗殆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渡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那丝灼热悄然蔓延,不再追问,就着轻抚她耳垂的姿势,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气息交融,带着聂红裳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和林渡独有的冷冽。
“既然拿了枕头,”林渡的视线从她眼睛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开启、略显紧张的唇瓣上,“便留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吻也随之落下。
不同于浴室那次带着安抚和克制的轻触,也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试探。这个吻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压抑已久的渴望,直接而深入,夺走了聂红裳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聂红裳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林渡微凉的唇瓣变得温热,感受着那灵巧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纠缠共舞。一种陌生而强的战栗从脊椎窜起,让她腿脚发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林渡腰侧的衣料,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渡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两人一同倒向身后柔软的大床。
床垫深陷下去,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