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次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照亮。
聂红裳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精神却因某种期待而异常清醒。
她早已计划好。
昨晚临睡前,她通过一个颇冷门的户外论坛,联系上了一位网名叫“沙狐”的当地向导。此人声称对敦煌周边、尤其是那些非旅游热线的沙漠区域极为熟悉,甚至暗示接过一些“寻找特殊地点”的私活。聂红裳隐晦地提及想寻找一些“有古老传说”、“地质奇特”的地方,对方很快回应,约好今早碰面。
她刚洗漱完毕,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是整装待发的景皓,他穿着冲锋衣,登山鞋,神采奕奕。
“红裳,准备好了吗?酒店的早餐不错,吃完我们就出发去鸣沙山?”他笑容温和地提议。
聂红裳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疲惫和歉意:“景皓,真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早上起来头有点晕,浑身没力气。今天恐怕没法跟你去爬山了。”她说着,还适时地轻咳了两声。
景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关切地上前一步:“不舒服?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去买点药,或者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聂红裳连忙摆手,“可能就是没休息好,有点累。我想在酒店休息一天就好。你自己去玩吧,别因为我耽误了行程。”
景皓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多半是没睡好和紧张的,他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难掩失望:“那好吧,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随时给我电话,我就在附近,很快能回来。”
“嗯,谢谢。”聂红裳心里松了口气。
送走景皓,聂红裳立刻行动起来。她换上一套更适合沙漠行动的深色耐磨衣裤,高帮鞋,戴上帽子和围巾遮面,背起装有必需品和那张涂鸦的背包,悄悄从酒店侧门离开。
按照约定,她在酒店后街的一个路口看到了一辆略显破旧的绿色越野车。车旁靠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正叼着烟打量着她。那人眼神锐利,带着常年在户外奔波的风霜感。
“沙狐?”聂红裳试探地问。
男人上下扫了她一眼,掐灭烟头:“是我。你就是那个要找有意思地方的海市老板?”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是我。”聂红裳点头,“我想去沙漠深处,越偏僻越好,尤其是……有没有那种传说有地下洞穴或者奇怪回声的地方?”她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像富人的猎奇。
沙狐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有是有,路可不好走,价钱也不一样。”
一番快速的讨价还价后,交易达成。聂红裳预付了一半定金。
“上车吧。”沙狐拉开车门。
而就在越野车发动,驶离路口的同时,不远处一辆临时停靠的出租车也悄然跟了上去。
后排坐着的,正是本该去鸣沙山的景皓,脸上温和的笑容早已消失,早就察觉聂红裳的心不在焉和那份隐藏极深的急切,她所谓的“身体不适”借口,在他看来漏洞百出,出于一种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好奇的心理,他并未走远,而是绕了一圈回来,正好看到她鬼鬼祟祟地上了这辆看起来极不正规的越野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绿车,别太近。”景皓对司机说道,目光紧紧锁住前方的车辆。
越野车咆哮着驶出市区,很快,柏油路变成了砂石路,最后彻底消失在无尽的黄沙之中。车辆颠簸得厉害,窗外是单调而壮阔的沙丘,连绵起伏,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聂红裳的心却随着这深入而越发激动。
这里的苍茫、荒芜、炽热,与她梦中的氛围越来越契合。她不停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
沙狐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老板,你到底想找什么?不只是看风景吧?这地方,除了沙子,可没什么宝贝。”
聂红裳抿了抿唇:“只是喜欢安静古老的地方。师傅,你听说过……‘赤日城’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地下会传来奇怪的声音?”
沙狐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摇头:“没听过。地下的声音?那是风刮过岩石缝,唬人的。”
车子又开了许久,在一个沙丘背面停下。四周除了沙海,空无一物。
“下车看看吧,这里还算有点看头,以前据说有过一个小遗迹,早埋没了。”沙狐说道,自己也下了车,靠在车头上点烟。
聂红裳走下车,炙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滚烫的沙子上,拿出手机,没有任何信号。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只有漫天黄沙和两道清晰的车辙印。
远远地,景皓乘坐的出租车早已停下,隐藏在一个沙丘后。
付了车钱,让司机在原地等待,他则拿着一个小型望远镜,小心地观察着远处的聂红裳和那个向导,聂红裳在沙地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完全不是生病的样子。
他眉头紧锁。
她到底在找什么?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这太反常了。
这时,变故陡生。
那个叫沙狐的向导突然扔掉了烟头,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根粗长的撬棍,快步从背后逼近正专注四下张望的聂红裳。
景皓的心一沉。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规向导,分明是见财起意或者另有图谋的匪徒,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深处,聂红裳一个单身女子……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从沙丘后冲出,用尽全力大喊:“红裳!小心后面!!”
他的喊声在空旷的沙漠中骤然炸响。
聂红裳闻声回头,正看到沙狐狰狞的脸和挥起的撬棍,她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撬棍带着风声擦着她的肩膀落下,砸在沙地上,溅起一片沙尘。
“妈的!”沙狐见偷袭失败,又见有人冲过来,脸上凶光更盛,转而挥棍砸向冲过来的景皓。
景皓虽然是个科研人员,但反应不慢,侧身躲开要害,可肩膀还是被撬棍末端扫中,一阵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他也趁机一脚踹在沙狐的腿弯处,让对方也吃痛地骂了一声。
两人在沙地上扭打起来,沙狐仗着力气和凶悍,景皓则凭借着一股保护聂红裳的急智和平时锻炼的底子勉强周旋,场面惊险万分。
“红裳!跑!快跑!去找出租车报警!”景皓一边艰难地抵挡,一边再次朝着吓呆了的聂红裳大吼。
这一次,聂红裳被他的吼声彻底惊醒。
对,报警!必须找人帮忙!
她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来路狂奔,柔软的沙子极大地阻碍了速度,她深一脚浅一脚,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和怒骂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神经。
她拼命地跑,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终于,翻过一个沙丘后,她看到了远处那辆等待的出租车。
“救命!报警!快报警!”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挥舞着手臂冲了过去。
出租车司机看到她那副狼狈惊恐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手机。然而沙漠深处信号极其微弱,拨号多次才终于接通。
聂红裳语无伦次地对着接警员说明情况,大致描述了位置和遭遇袭击的事情,声音因为奔跑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就在她报警的同时,沙漠深处的搏斗也有了结果。
沙狐毕竟做贼心虚,看到聂红裳跑掉,又隐约听到“报警”的字眼,顿时慌了神,猛力推开景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算你们走运!”
说完,他迅速跳上自己的越野车,发动引擎,车轮卷起漫天黄沙,仓惶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而去,很快消失在沙丘之后。
景皓脱力地跌坐在滚烫的沙地上,捂着疼痛的肩膀,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有一处被擦伤,渗出血迹,身上沾满了沙土,显得十分狼狈。
过了一会儿,聂红裳带着出租车司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回来,看到沙狐已经逃走,只剩下受伤的景皓坐在那里,她才彻底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景皓!你怎么样?”她连忙上前,声音还带着哭腔和后怕。
“没事……皮外伤。”景皓忍着痛,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肩膀的伤和脱力而踉跄了一下。
聂红裳和司机连忙扶住他。
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并不算太慢,景皓被送往了敦煌市区的医院进行检查和处理。
经过检查,景皓的肩膀有软组织挫伤,额角的擦伤进行了消毒包扎,身上还有一些扭打造成的淤青,幸好没有伤及骨头和内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也需要静养几天。
聂红裳全程陪着,办理手续、缴费、拿药,脸上写满了愧疚。
病房里,景皓靠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他看着忙前忙后、一脸歉疚的聂红裳,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多的是不解:“红裳,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去找那种危险的向导,跑去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吗?你到底在找什么?这根本不是散心,对不对?”
聂红裳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掐进了掌心。
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看到景皓因为保护自己而受伤,她再也无法用简单的借口搪塞过去。可是,真正的理由——那个荒谬的梦境,那个虚幻的呼唤,那追寻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赤日城”和“林渡”——她该如何说出口?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对不起,景皓……真的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我……我只是想去找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危险。”
她无法说出真相。
景皓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她仍有隐瞒,但也不忍心再逼问。他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东西再特别,也没有安全重要。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了,叔叔阿姨会担心死的。”
正说着,聂红裳的手机响了。
是李婉芝打来的。
聂红裳心里一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接起电话:“妈……”
电话那头李婉芝的声音带着焦急:“红裳,你和景皓没事吧?我刚接到景皓妈妈电话,说景皓手机打不通,他公司同事联系他有点急事,问我知道他在哪吗?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显然,景皓受伤的消息还没传回去,但他失联的情况已经引起了关注。
聂红裳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病床上的景皓。景皓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说。
“啊……妈,我们没事。”聂红裳硬着头皮撒谎,“可能就是沙漠里信号不好。景皓他……他有点累了,在休息呢。我等下让他给公司回个电话。”
“真的没事?”李婉芝将信将疑,“你们玩得开心吗?”
“……开心的。”聂红裳说得无比艰难,看着景皓包扎着的额头和肩膀,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挂了电话,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谎言只能暂时遮掩。景皓的伤瞒不住太久,父母那边迟早会知道。而她的西北之行,才刚刚开始,就险些以悲剧收场,并且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那个“沙狐”逃走了,线索似乎断了。景皓因她受伤,她负有照看的责任,行动更加不便。
下一步,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