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与二向箔》叶辞树

40、意识深渊中的星光

　　时漪的意识，如同一叶孤舟，悍然闯入了帝国之心那片狂暴混乱的能量意识海。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无数破碎的意念、原始的冲动、以及亿万年来积累的庞杂信息流，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星云风暴，席卷一切。

　　刚一进入，时漪就感到了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压力。帝国的历史碎片、历代强者的意志残留、星辰生灭的宏大景象、甚至是某些无法理解的、来自宇宙更深处的低语……所有这些都化作无形的巨浪，冲击着她作为“星铭者”火种的、相对渺小但高度有序的意识核心。

　　她就像暴风雨中的灯塔守夜人，必须牢牢守住自身意识的清明，才能在无边无际的混乱中，捕捉到帝国之心那最本源的、属于“原始意识”的波动频率。这不仅仅是技术活，更是一场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在外界，玄北寰紧紧守护着时漪的身体。他看到盘坐的时漪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甚至偶尔会从唇边逸出几声模糊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呓语。他的心也随着她的每一次颤抖而揪紧。他无法想象意识层面的交锋是何等凶险，只能将自身的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护盾，同时将SSS级强者的精神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监控着时漪生命体征和最细微的能量变化，随时准备在她意识崩溃前强行干预。

　　时间在能量海中失去了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时漪的意识在风暴中艰难地穿梭、解析、躲避着那些充满恶意的意念碎片。她看到了帝国初创时的血腥征战，感受到了某位先贤对力量极限的渴望与迷茫，甚至触碰到了宇宙弦震动时引发的、跨越维度的涟漪……

　　就在她的意识核心即将被庞杂信息流冲垮的临界点，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所有的混乱与咆哮之下，隐藏着一缕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纯粹、带着一种古老悲伤意味的波动。这波动如同定音鼓般稳定，与周围所有的狂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它！帝国之心的核心意识！那股悲伤……是因为被长久束缚？还是因为它本身承载了太多，却无人能懂？

　　时漪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像潜水者朝着深海中的一丝微光奋力游去。她不再抵抗周围的信息流，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一缕意念，调整到与那悲伤波动相近的频率，轻轻地、如同安抚受惊的野兽般，触碰过去。

　　没有言语，只有纯粹意念的交流。

　　她传递出的是“星铭者”在漫长漂流中的孤独，是对文明延续的执着，是面对“观察者”威胁时的不甘，还有……一丝对玄北寰、对帝国这个暂时家园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牵挂。

　　起初，那核心意识如同受惊的含羞草，猛地收缩，散发出强烈的排斥感。但时漪没有退缩，持续地、温和地传递着那些复杂而真实的情绪。渐渐地，那排斥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的“打量”。

　　一段模糊的、跨越了语言障碍的意念流，缓缓流入时漪的意识：

　　“……外来者……你的频率……很奇特……既有冰冷的秩序……又有……温暖的波动……矛盾……”

　　时漪心中一动，立刻回应：“冰冷的秩序是我的本源，温暖的波动……或许来自我所在的‘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对抗那些试图‘收割’我们的存在。”

　　“……收割……又是收割……”核心意识传递出的悲伤更加浓郁了，“……我看见过……许多摇篮……兴起……又沉寂……被采摘……像季节更替……无法抗拒……”

　　“但这一次不同！”时漪的意念变得坚定，“我们不想被定义！我们想反抗！我们需要一种力量，一种能干扰‘收割’频率的力量！你能做到，对吗？你本身就是宇宙规则的一部分！”

　　核心意识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能量海中的风暴似乎也平息了一些。

　　“……干扰规则……需要付出代价……我的能量……与这片星域绑定……剧烈变动……可能引发……崩塌……”它传递出犹豫和顾虑。

　　“崩塌，还是被彻底抹除？”时漪的意念带着决绝，“如果我们失败了，这片星域同样会失去未来。帮助我们，也是帮助你自己摆脱被‘收割’的命运！我们可以一起，寻找一条新的路！”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玄北寰在外界看到时漪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强行中断连接。

　　就在玄北寰即将出手的瞬间，时漪的意识中，那股核心意识终于再次传来了波动，这一次，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近乎悲壮的意味：

　　“……我感受到了……你那‘温暖的波动’……很微弱……但很真实……或许……这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变数……”
　　“……好吧……外来者……我将‘反相位’的频率图谱……给你……”
　　“……但记住……这力量……如同双刃剑……慎用……”

　　一股庞大而精密的能量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时漪的意识！那是关于如何调动帝国之心能量、产生特定“反相位”频率的完整蓝图！信息量之大，几乎瞬间撑满了时漪的缓存！

　　“呃啊！”时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一晃，意识如同超载的电路，瞬间变得模糊！

　　“时漪！”玄北寰再也顾不上其他，SSS级原力全面爆发，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切断了时漪意识与帝国之心的连接，并将她的意识猛地拉回体内！

　　噗——

　　时漪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玄北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陷入了深度昏迷，但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完成使命后的放松弧度。

　　玄北寰紧紧抱着她冰凉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心痛、后怕和巨大庆幸的情绪淹没了他。他低头看着怀中这个看似柔弱、却一次次闯入龙潭虎穴的女人，心中的某个角落，彻底变得柔软。

　　他横抱起时漪，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汹涌、但仿佛少了些什么的能量海，大步离开了帝国之心。

　　他不知道时漪是否成功拿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而此刻，在时漪陷入黑暗的意识深处，那份来自帝国之心的“反相位”频率图谱，正如同种子般，悄然生根发芽。文明的星火，在经历了一场意识深渊的冒险后，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穿透“收割”阴影的、微弱的星光。

　　只是，动用这星光的力量，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玄北寰看着怀中昏迷的时漪，心中充满了未知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