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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伤 ...

  •   林间的风裹着草叶的腥气扑过来,方才兵刃相击的余震似乎还悬在半空,与沈青那声短促的惊呼撞在一起,落得满地都是冷硬的肃杀。
      唐风抬眸,满是杀意地盯着山匪。
      山匪被这眼神惊住,指着地上的沈青结巴道:“她……她……”
      话未说完,山匪只觉脖颈一凉,抬手在颈间摸了一下,瞬间被濡湿感包裹,还未来得及看是什么,就直直倒在地上。
      “你言而无信!”唐风回身怒瞪刀疤男,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剑锋上的液珠顺着刃口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刀疤男原本因沈青突然出现在唐风身后愣怔着,听到那声怒喝后脸上露出狠厉的笑:“应你赌约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的这些弟兄。”
      他掂了掂手中的刀,道:“再说,是这娘们自己跑你身后挡刀,死了也不怪我们。”
      唐风没再听他废话,脑中只剩地上那片殷红。
      沈青藕粉色的襦裙被深色浸透,像一朵被揉碎在泥里的花,身体颤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找死!”一声怒喝划破空气,唐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
      方才还留着几分余地的剑法,此刻只剩下绝杀的狠劲。
      剑光如练,直取刀疤男心口,那速度快得让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刀疤男只觉胸前一凉,低头看见剑身没入胸膛,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流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沫子,随即轰然倒地。
      其余山匪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纷纷扔下武器四散奔逃。
      唐风却没打算放过他们。
      剑光在晨光里拉出冷冽的弧线,对沈青的担忧与怒意,此刻全化作剑上的杀意。
      他足尖点地,身形如影随形追向奔逃的山匪,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混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个山匪跑得最快,眼看就要钻进密林,脚踝却被一道剑气扫中,踉跄着扑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后心已被剑锋穿透。
      剩余山匪或逃或抗,最终却都成了剑下亡魂。
      不过片刻,方才还喧闹的空地便只剩横七竖八的尸首。
      剑身上的液珠顺着剑身缓缓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
      唐风喘着气,胸口因急促的动作起伏,他抖落剑上的痕迹,收剑回鞘。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却无半分迟疑,转身便朝着沈青的方向奔去。
      几步冲到沈青身边,单膝跪地想要扶起她,手刚碰到她的后背,就被黏腻的触感灼得一缩。
      唐风咽咽唾沫,看了一下沈青的伤势,只一眼,便不敢再细看。
      如何将沈青抱起,却又犯了难,若是一个不小心,必定会牵扯到她的伤口。
      他试着单用左臂托住沈青的身体,右手只放在沈青肩上虚护着。
      起身时臂膀肌肉绷紧,将人护得极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怕哪怕一点晃动都会牵扯到她的伤处。
      沈青轻哼一声,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鬓角的碎发蹭过他的脖颈,带着点微凉的湿意。
      唐风垂眸看了眼她苍白的面色,声音发颤道:“沈青,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怕骑马太过颠簸导致沈青伤口撕裂,唐风干脆抛下马匹,连鞍上的行囊都忘了取。
      直接带着沈青运起轻功飞奔,不消片刻便到了城门口。
      城门守卫见有人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奔来,下意识地横矛阻拦。
      “公子请留步,这位姑娘伤成这样,你也双手染血,按规矩需问一句,你们是从城外哪处来?这伤又是怎么弄的?”
      “我们早晨出城在十里外的林子里遇到了山匪,我怀里的姑娘就是被他们所伤,救命要紧,还请让开!”唐风越说越急,眼神凌厉,若不是抱着沈青,他早拔剑逼这侍卫退开了。
      守卫立刻收矛退开,抬手往城内指了个方向:“直走到底,左转那家‘回春堂’,王大夫的医术是城里最好的!公子快去吧。”
      “多谢。”唐风立刻飞奔而去。
      进出目睹一切的百姓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哟,这姑娘伤得也太重了。”一个挎着竹篮的老妇人捂着心口,想起那伤口状况忍不住直咂嘴,“姑娘家细皮嫩肉的,遭这种罪……”
      旁边挑着担子的货郎压低声音道:“听这小伙子说是山匪干的,我昨儿听个猎户说西边林子不太平,怕不是说的就是那伙人。”
      守卫清了清嗓子,抬手挥了挥:“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待百姓们散去,守卫对身旁另一个守卫道:“你和他们都仔细盯着些,我去将山匪的事告诉知县大人。”
      逸剑门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议事厅的窗棂漏进几缕被云翳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日光,落在木地板上,像摊开的褪色旧画。
      案几上的香炉燃着残香,烟圈慢悠悠往上飘,撞上横梁便瞬间消散,连带着厅里的空气都透着股陈腐的滞涩。
      莫芸兰刚踏入,就见大长老端坐在主位,面前的茶盏冒着热气,却不见半分待客的暖意。
      随便找了个椅子落座,莫芸兰低头转着玉扳指道:“不知大长老找我有何事?”
      大长老哼笑一声,“少夫人方才当真是威风!”
      莫芸兰指尖轻叩额角,“嘶”了一声,“这么说,大长老还是要守所谓的‘规矩’喽?世人皆道人活越老越通透,怎的大长老就这般固执?”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给这老顽固醒醒脑子,“大长老可知……门主当年吃的长生药并非是‘药’?”
      大长老提杖在地上杵了三下,“哼,你休要说些浑话来搅乱我的心神,我可不是那些三两句话便会被说动的蠢货。”
      这时,几个弟子闯进议事厅。
      为首的弟子年约二十,额角带着薄汗,他攥着拳,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大长老!少夫人说得对!咱们逸剑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身后几个弟子纷纷附和,有人红着眼眶道:“入门三年,除了扎马步,便是持着木剑挥来挥去。上次出去采买,遇到两个地痞都打不过,还因带着逸剑门的令牌被嘲笑……”
      另一个矮些的弟子往前一步道:“江湖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我们要随少夫人练硬功夫,哪怕从最基础的开始,也不想再做江湖笑柄!”
      大长老脸色铁青,“放肆!门规何在?谁准你们闯议事厅的?!”
      莫芸兰没看大长老,反而转向弟子们,指尖叩了叩案几:“想练硬功夫?可以。但得记住——”
      她抬眼,目光锐利如剑,“逸剑门的剑,出去了就不能收回来。杀山匪、斗恶霸,伤了、残了,甚至死了,都得自己扛。”
      见弟子们脸色微变却没人退缩,才回头对大长老轻嗤:“您看,他们要的从不是‘名门正派’的空壳子。”
      “放肆!莫芸兰,你挑唆弟子以下犯上,当真以为没人能治你?”
      莫芸兰挑眉,起身走到弟子们身前,与大长老遥遥相对:“治我?凭您那愚守之条?”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大长老若真为门派着想,就该看看这些年轻人眼里的火,这才该是逸剑门立足江湖的根本,而不是那些固步自封的破规矩!”
      此话一出,议事厅内静得落针可闻,微风从门缝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尘灰,落在案几的茶盏上,漾开一圈浅痕。
      良久,大长老似是妥协率先出声:“那依少夫人的意思,该如何做?”
      莫芸兰眼底闪过一丝锋芒,语气却平稳下来:“很简单。弟子们的基本功已然扎实,只是从未认真习练过剑式。依我看,即日起从基础招式开始,每七日让大家吃透一种,宁慢勿滥。每日除了基本功,还要两两对练,学会拆招用招。半月后进行一次比拼,胜出的弟子可学新的招式,落败的弟子继续练习,依旧半月后进行比拼。每两月进行一次小考核,一年进行一次大考核,优秀弟子可出门历练三月。大长老意下如何?”
      “行,就按少夫人说的来。”大长老心中嗤笑——到时候就怕这些弟子坚持不下去。
      莫芸兰可不管这大长老的心中是何想法,能应允便好,“还有一件事,需得大长老准许。”
      “少夫人直说便是,何须假惺惺地来问我?”大长老目光扫过莫芸兰腰间的令牌,语带讥讽,“如今门中上下,怕是都只认你这少夫人的号令,我这把老骨头,哪还有说话的余地?”
      莫芸兰点头轻笑,似是很满意大长老的“明事理”,指尖捏着玉扳指转动,漫不经心道:“既然大长老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观门中教习长老似乎只有那一位,便想增加一位,大约已在来唐城的路上。往后两位教习长老同授课业,互补所短,门中弟子也好早日练就一身武功,出门历练时也好给逸剑门长脸。”
      大长老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句:“只要不是你安插的耳目,随你。”
      “呵呵,大长老多虑了,我怎会在自家安插耳目呢。”莫芸兰唇角笑意未散,眼底却掠过一丝深意。
      她转身往厅外走,衣袂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人到时,我自会带来见您。”
      脚步声渐远,议事厅里只剩大长老粗重的喘息,和弟子们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
      香炉里最后一缕烟散尽,阳光从窗棂移开,地板上的旧画痕迹,像被谁悄悄抹去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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