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自在观学徒

16、一份承诺

　　　　半晌，林青云终于开口道：
　　“宁姐，让你见笑了。”
　　如果可以的话，林青云真的不想让叶济宁看到她家这么丑恶的一面。
　　她多么希望自己在叶济宁眼里永远都是那个活泼开朗、没有烦恼的女孩啊！
　　可是她从来就不是。
　　“没有啊，青云，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叶济宁有些心疼地说。
　　起初，她确实被吓到了，林龙狰狞的样子已经取代大学时那个男生的脸，成为了她新的心里阴影。
　　可是看着林青云那习以为常，甚至变得有些漠然的脸，叶济宁的心里只剩下了心疼。
　　“宁姐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记得，你在玩冰尕，你爸爸来叫你回家。”
　　“是啊，那天我为什么会跑出来呢？
　　因为我爸他啊，拿走了我200块压岁钱，那是我攒了很多年的压岁钱。
　　他告诉我，他要给我买自行车，他已经看好了，那是一辆白色的自行车，但是还差200块，他说他不要我的钱，让我借给他，等他发工资了就还给我。
　　我信了，我真的很期待那辆自行车，我想要自行车很久了，他知道的，他也知道我最喜欢白色。”
　　听到这里，叶济宁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然，林青云下一句话证实了这个猜测。
　　“可他是空着手回来的。我等他到第二天早上，他空着手回来了。
　　我问他，车呢？
　　他说，对不起青云，爸爸没想到爸爸会输，爸爸本想着多赢一些给你买个更好的。
　　都是谎话！
　　根本没有这辆车！一切都是他在骗我！”
　　林青云的眼泪又从眼眶流出，可她的眼神却是那样冷淡。
　　“其实我真得不在乎那200压岁钱，我只是想要他口中那辆白色的车。”
　　叶济宁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
　　从认识14岁的林青云以来，她何曾见过这副模样的她！
　　叶济宁想要林青云别说了，但她知道此刻的林青云需要吐出这些藏在她肚子里很久的话。
　　“宁姐你知道么？我妈之所以也去麻将馆，根本不是她喜欢玩，一开始她只是去监视我爸，那时我爸在我妈的劝说下，还肯收手回家。
　　可他越来越上瘾，他渐渐不再听我妈的劝，只要我妈一说让他别赌了的话，他就会发了狂一样打我妈。
　　我妈也是个暴脾气，她每次也会发了疯地还手，打不过我爸时，她就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每每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肯停下。
　　后来，我妈不再去麻将馆劝我爸了，她总是坐在窗台看着窗外，有时叫她她也听不见，我知道，她是抑郁了。”
　　叶济宁听到这里，有些惊讶于林青云的敏锐。
　　但想想一直以来林青云的为人处事，不论是现在的她，还是大学时的她，亦或是未来那个更加成熟的她，一直都能很敏锐地察觉周围人的情绪，做出体贴的反应，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不适。
　　“后来我就想，怎么才能让妈妈快乐起来呢？
　　我央求妈妈带我去逛街，去吃美食，去做一切曾经她喜欢的事。
　　可妈妈还是不快乐。”
　　听着林青云平淡的话语，叶济宁的鼻子一酸，也轻轻落下泪来。
　　“后来妈妈又开始去麻将馆了，我偷偷跟着她一起去过几次。
　　说是麻将馆，那里其实是棋牌室，我爸他也不是去打麻将，而是去玩炸金花。
　　我看到我妈只是坐在那里看别人打，她从来都不会上桌。宁姐，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青云转头，这才发现叶济宁也流泪了。
　　“宁姐，你怎么哭了？”
　　叶济宁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地说：
　　“云姐是想看看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吧。”
　　“宁姐，不要哭了。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劝我妈妈离婚，我不想看到她坐在窗台看窗外，也不想看她坐在麻将馆里看别人赌博了。”
　　林青云伸手，轻轻地擦掉叶济宁的眼泪。
　　叶济宁突然起身，将林青云轻轻的抱入怀里。
　　“宁姐，不要同情我好吗？我和妈妈都不需要别人同情。”
　　林青云没有推开叶济宁，而是将头埋在叶济宁的怀里，小声却坚定地说。
　　“青云，没有人会同情一个生活的强者，好好学习吧，带妈妈离开这里，做妈妈坚强的后盾。”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支持你。
　　叶济宁在心里承诺。
　　可那种要离开的眩晕感在此刻却突然涌上心头。似乎在嘲笑叶济宁那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叶济宁稳住心中的慌乱，抚摸着林青云的头发说：
　　“青云，虽然我没有和你一样的经历。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我还有一个弟弟，小时候，我们家买了新房子，我选了稍微小一些的房间，但那个房间阳光却很好，弟弟也想选那间。
　　但是爸爸妈妈却把那间房给我了，就当我因为这件事高兴时，却听到爸爸对哭着的弟弟说【弟弟，以后这个房子都是你的，你先把房间给姐姐住啦】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家，房子也没有我的份。”
　　林青云听到这里，紧紧地环抱住叶济宁。
　　“青云，和你说这件事，不是想证明我们有多惨，而是想告诉你，不论怎样，我们要做生活的强者。
　　你要和云姐好好地活下去，我也有我的人生课题需要面对。
　　我想，即使有一天我离开了，等我们再见时，我们一定都会成为更强大自由的我们。”
　　林青云没有说话，而是从叶济宁的怀抱中起身，伸出一根小拇指。
　　叶济宁了然，她也将小拇指伸出，两个小拇指勾在一起。
　　“宁姐，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小秘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终于，林青云的脸上出现了叶济宁熟悉的笑脸。
　　……
　　夜已经深了。
　　当时针走过十一点，叶济宁家的房门才终于被敲响。
　　是凌晓云来接林青云了。
　　叶济宁打开门，邀请凌晓云进门。
　　凌晓云摆摆手说道：
　　“太晚啦，我就不进去了。
　　今天谢谢你啊小叶，让你见笑了。”
　　叶济宁摇摇头。
　　“对了，小叶，那条围巾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云姐，很保暖。”
　　“哈哈，我也就这勾勾毛线的能耐啦，行啦，青云，快来吧，妈妈带你回家。”
　　凌晓云笑了两声后便招手呼唤林青云。
　　林青云也乖乖起身，母女俩手拉着手回家去了。
　　叶济宁也关上门，静静地洗漱然后躺回床上。
　　对于她可能要离开这件事，她究竟该如何向林青云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