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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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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年: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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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十三岁。家破人亡和母亲一起被卖至妓院已一年,刚成为新挂牌的妓女。萧彦和考举人,家里开始给未来的举人物色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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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夏南风
四处黑漆漆的,没有月亮的夜晚野地里伸手不见五指。对面的山坳里聚集着大片的火把,隐隐听见人声鼎沸。
山坡上陆陆续续种了树,渐渐将山顶孤寂的客栈掩隐。
一个欣长的身影走在黑暗的山路上,竟然健步如飞赶上了打着灯笼的骑驴老头。
老头苍茫的眼神和夜行男子一碰,大惊失色。
“你、你、你……”说不出个所以然。
男子含笑望一眼老头,默然无声的继续赶往客栈。
客栈前夯出了一个平整的大土台子,打着三四个灯笼,摆出纳凉的桌椅躺席,客人们或嗑着瓜子,或两两下棋,已不似前年的冷清。
小二来来往往的招呼,一年不见拔个儿不少。
夜行男子在最边的一张桌上坐定,悠悠然的自斟自饮起来。
小二殷殷的上前打问,眼神和男子一碰,反应和老头儿如出一辙,结巴半天步步退去。
霸王似的店主走出来呵斥:“咋呼什么!”
看看屋外悠闲自如的青年男子,霸王恭恭敬敬的请了声安:“三爷。”
“不要这么客气,生意越做越红火了。”青年男子温和而谦逊,衣着朴素却干净齐整,让人一望就心生好感。
“小二,看茶!”
“听说店家桂花酿极为香醇,何不赐在下一品。”男子淡淡的说。
“呃……是,三爷,小二,看酒。”
“爷~~~~请把背上的篓筐卸下?”小二万分恐惧的说。
“不必,这样暖和。”什么怪理论?小二知趣的没说。
“三爷,这些时日,江湖上盛言你的医术呀。”
“哦?我只是在山野中行医,哪里来的什么名声?”夏南风抿口酒,俊秀的眉尖微皱,已不见当日被酒呛到的狼狈样。
“当今皇上爱之如明珠的长孙寒热咳逆,宫中那些御用名医没有一个治得好的,若不是得一个云游如野鹤的高人救治,长孙皇子早就一命归西了。传言中这个高人也才二十不到。不要任何赏赐,执意背个篓筐四处云游。”店主眼角点了点夏南风背后不离半寸的竹篓。
“……”夏南风掂着杯子不接话茬。“那边还是?”
“是呀,今年天热,官府又盯得紧,改成夜战了。”店主是个粗汉子的模样,可要是注意到他那掂量、深沉的眼神一定会对这个江湖人另眼相看。
“当家的,当家的,程家赢了。”老头深一步浅一步的牵着驴上来,人未到声先到了。
一时门前的乌合之众纷纷起哄,有人欢喜,有人愤愤。
原来这里竟然押了庄。
“他们在干什么?” 夏南风努嘴指周围的人
“那边在械斗,这边在押谁能赢。”
“这回又是为了什么而斗呢?”夏南风一脸哭笑不得。今年风调雨顺的!
“听说是山上下来的河里出了金子,两家在争地盘。”
“哈!”夏南风不可理喻。
“爹爹,臭臭。”一个细嫩的声音从竹篓里传来,夏南风一脸超然的神情立即一扫而光。
惶惶然的,他卸下竹篓,从里面抱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亲亲热热的捧在胸前。
“乖乖饿了吗?渴了吗?要不要吁吁,乖,不要叫爹爹做爹爹,要叫师父。”只见谦雅的佳公子一边絮叨,一边给孩子换上干净的衣物,一边还咯吱娃娃,娃娃咯咯笑个不停。
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
小娃儿的打扮不男不女,只能说是包了个布袋子,长长的头发一直缠在身上,但是非常干净,如同一尊瓷器。
“爹爹,臭臭。”
“不臭不臭,乖乖最香了。”
“爹爹臭。”小娃儿站在地上,众人才看清楚了是个三岁上下的小东西。
“啊哈哈,爹爹我喝酒了,不对,要叫师父才对。”夏南风一副好好先生的架势,任由小娃儿又打又拽。
小娃儿胆子很大,摇摇摆摆还满场子乱转悠,。
“那个,你养的孩子。”店主威严凶横的脸看到这样一个神奇的娃儿牵着自己脚腿时一下子垮了,浮出比原先还可怕的温柔、不知所措的神色。
“不是我养的,”夏南风叹口气望望天,“就算我养的吧。”
“就为了他你放弃高官厚禄?”帐房忘记了对夏南风的害怕问道。
“不是,我喜欢自由,反倒娃儿跟了我,吃不少苦,一天安稳日子也过不上。”夏南风已然没有了任何形象,他现在只是个落魄的小爸爸而已。
“他叫什么?”店主在娃儿的进攻下完全化成一滩水,呵呵的傻笑着。
“啊?什么叫什么?”夏南风不知所以然。
“你不会到现在都还没给他起名字吧。”店主诧异。
“你平时都叫他什么呀?”小二也问。
“娃儿,小子,乖乖,什么都叫呀。”
“哪能什么都叫,这要让拐子叫了去怎么办,起了名,拐子不知道,鬼神也猜不出,才养得住。”帐房深谙说。
“那叫什么好?”夏南风也才是个18岁的男孩,其实这一年来为了照顾女孩,吃尽苦头的人是他自己,但是为了那把刻着哥哥名字的千人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假手他人。
“中风了,有人中风了!”有人惊叫。只见一名中年商贾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脚抽紧成僵硬状。
“莫慌。”夏南风将娃儿抄起,重新背上竹篓,拿出医箱,展开布包,里面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全是些银针。
夏南风收敛心神,呼吸吹拂都匀整而轻微,熟练的给病人下针。
娃儿刚才在地上跑得正欢哪里肯就被塞回小地方去,哭闹不已。
夏南风叹口气,这种场面他大概碰多了,开始唱起歌谣。
于是形成了一个古怪的情形。
一老在地上抽成扭曲的模样,一小在竹筐里折腾不已,中间一个气息沉稳、下针如流,一边还唱着不伦不类的山歌:
卢玲玲,
其人美且仁‘
卢重环,
其人美且鬈,
卢重镅,
其人美且才
店主不禁叹服,因为夏南风显示了极扎实的功底,否则,他不可能在背上娃儿如此挣扎哭闹的情况下,下盘仍稳如坚石,气息丝毫不乱。
夏南风清越的歌声唱的正是山间常常能听到的野歌儿,在他的嘴里宛如一碗温存恰倒好处的银耳莲子冰糖羹,回味无穷。
小孩停止了哭闹,睁着乌黑的眼睛,咿咿呀呀玩手指,看样子他是夏南风的歌迷,所以非常的给夏南风面子。
商贾止住了抽筋,夏南风着人将其安放进房,随从对其千恩万谢。
“虽是救回一命,若不好好调养,你家主人仍有可能半身不遂、口不能言,我现下给你个方,你可依药而医。”
“大排风汤,白鲜皮附子炮,去皮麻黄去结杏仁去皮尖,熬白术防风葛根独活防己当归人参茯神甘草炙,各三两石膏六两,碎桂心二两白芒一两,以上一十六味,以水一斗七升先煮麻黄,取一升半,去沫,澄清,纳药煮取四升,分四服,日三夜一。”
夏南风一边说,一边已经一写而就——他自己用两节木棍绑着一节石墨来写字,这样随取随用,不需磨墨,节省时间。
众人极其诚服。
商贾的老家人忽然说,“你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夏南风奇怪的看一眼老人,有些戒备的说,“女孩。”
“那小名就叫桑葚好了,这名字普通又上口,很适合女孩儿。”老家人指指院里的桑树说。
夏南风想起发现小女孩的那棵桑树,觉得非常合意。
“管他大名小名,就叫桑葚了。”店主说。
“夏桑葚?有点奇怪。”小二自言自语。
“什么夏桑葚!”夏南风出奇的抗拒,脸竟有些恼羞成怒的薄红。
他又把活泼的桑葚放下地,看着满地乱跑的娃儿,他的眼眉柔和极了。
“桑葚、桑葚。”他自个儿把名字念了又念。
桑葚象是听懂了又跑回来,口水嗒嗒的往蹲在地上的夏南风脸上蹭,结结实实的和夏南风来了个嘴对嘴的亲吻。
夏南风被小桑葚的口水折磨不已,擦完了下一波又糊上来,望着口水搭拉有寸长的桑葚,夏南风直想抱着随便一棵大树痛哭一场。他的初吻啊!
是夜,一个悲怆的哭声在林间传来。
有人言,正是那个鬼医带着他的竹篓和小孩抱树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