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纪·天耀》栢千秋

3、第三章

　　我跪在神面前，说，“求您，让我见他一面，好么？”
　　神摇头，叹息。
　　天国副君竟求神要见魔王，落魄到这般地步，我依然没能见到他。这件事几乎弄得天魔两界人尽皆知，所有人都把这看成一个笑话，路西法更是毫无反应。
　　梅丹佐说，“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又何尝不知？神怎会同意，这样只会让我颜面无存。
　　好在伤心欲绝的还不止我一个，沙利叶走了，加百列亦是在家哭得天昏地暗。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天她照例向我提交公文，在我对面坐下，出乎意料的没有哭泣，她问我，“米迦勒殿下，最近好么？”
　　我没有回答她，加百列又说，“想见魔王？”
　　她没有说路西法的名字，我看她一眼，“不止，还想杀了琉璃。”
　　“你认真？”
　　我轻轻点头，“人界现在不能用魔法吧？”没有魔法，娇弱如她，又怎地得过我？“倒是谢谢你了，让我想起还可以做这件事。”
　　加百列的神色开始变化，突然轻轻一笑，“你赢不了的，很多年以前，就有人告诉我，即使是神，也难以赢过她。米迦勒殿下，告辞了。”
　　走之前她回头看我一眼，无限悲哀，无限苍凉。
　　我认真策划起杀她的事，足足准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不再以泪洗面，终日思考着这件事。我写信给她，说要与他一人在人界会面。
　　她竟真的只身到来。
　　琉璃没怎么变，我握住圣剑“炽辉”的剑柄，走了上去。
　　“米迦勒殿下，不知找我有什么事？”她淡淡开口。
　　我有些慌张，但还是把台词顺利的说了出来，“早闻琉璃陛下能力过人，所以特邀陛下至人界，以魔界决斗的方式，一决生死。”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我已抽出“炽辉”向她刺去。
　　琉璃没有动，一把剑横在“炽辉”之前，我怔了一瞬，又向她刺去。本想出其不意解决她，现在也只好硬拼了。
　　那把剑又是一动，我认出了它，是“烟光”，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像在哪里••••••
　　“是不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她说。
　　幻术，还是？
　　我强作镇定，“对我没用的。”
　　琉璃笑了，握住“烟光”，“问问你的心，在哪里见过它？”
　　在哪里••••••这究竟是什么剑！
　　“‘烟光’，你应该知道的。”她说着，轻轻挥剑，“米迦勒，有些东西是躲避不了的，或许尝试着去面对会好一些。”
　　话音刚落，“烟光”已击落“炽辉”，直抵我的脖颈。
　　我害怕得发抖，刚开始就说是生死之战，现在又如何反悔？
　　“米迦勒，越是熟悉越不能犹豫，你应该懂得。”
　　“杀了我吧。”我说。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强大。
　　琉璃摇头，“杀你需要等到现在？”她收剑，“烟光”凭空消失。“米迦勒殿下，在耶和华身边，最好小心点。”
　　我茫然的看着她。
　　她临走时，又回头，问我，“米迦勒，你喜欢曼珠沙华么？”
　　琉璃妖媚的双眼在我面前闪动，让我想起了那夜路西法的瞳孔，美丽，妖娆，骄傲，寂寞。就像那一片花海，曼珠沙华。
　　我点头，分明看见她神色一动，“陛下有种子的话可以给我一些。”
　　琉璃颇为惊讶的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竟向她提要求，忙说，“对不起，如果不行••••••就算了。”
　　“曼珠沙华在天界活不了的，它虽邪恶，但不虚伪。殿下喜欢看可以到魔界。”琉璃微微勾起嘴角，“现在要不要去？”
　　她说什么？带我去魔界•••••可我现在是大天使长唉。
　　琉璃浅笑，说，“放心，不会被认出来，要去么？”
　　不会么，那是不是可以见他，但是琉璃••••••“那，可不可以去看看他。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想去见他一面•••”
　　“路西法？”琉璃问，“今晚在莫斯维亚有宴会，我可以带你去，但会有人认出你。”
　　“带我去吧。”我说。
　　她依然是不用翅膀飞行，最后停在魔界大门前。
　　走进去，她领我到一条河边，两岸全是红色的曼珠沙华，“这是忘川，从第一狱起，到第九狱结束，穿过了整个魔界，在第七狱处与所罗河交汇，上船吧。”
　　这是我第三次到魔界，去是第一次见到忘川。琉璃轻倚在船边，格外安静。她总是给别人一种奇特的感觉，忧伤，甜美，冷漠，或者别的什么，用在她身上都不太合适。
　　她喜欢疏离的浅笑，但让我觉得很熟悉，就像许多年前曾经相识那般。
　　“七天九狱，”琉璃说，“第一与暂未定名，二到九狱依次为幻城斯加慕，风城弥亚，契约之城彻陌，双子城巴卡，火城徳亚，魔都莫斯维亚，光城莫尼特，以及副城虚无之城浮末。”
　　斯加慕？第二狱的撒旦是别西卜吧，他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品位。
　　看见了斯加慕，这里很漂亮，我说，“这座城很真实，为什么叫幻城？”
　　琉璃看着这座城池，声音轻若得几乎消失在空中，“斯加慕，早已是记忆中的城市。”
　　我怔了，记忆中的城市，斯加慕?
　　“这座城市我设计的，想找回一些以前的东西。但记忆中的城市，真的只存于记忆中了。”琉璃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她和路西法一样，总是随意而优雅，很少有认真的时候，也很少惊慌，的确比我强很多。
　　一路顺流而下，直到与所罗河交汇处，琉璃走上岸，低声念了个咒语，我红色的长发瞬间变为棕色，斗篷是黑色，连瞳仁也是明亮的琥珀色。“如果想和路西法说话，我可以帮你变回来，但只要你还不想死，现在最好不要乱跑，知道么？”
　　“你为什么帮我？”
　　琉璃看我一眼，“米迦勒，即使你已是天国副君，不该问的也不能问。”
　　不愧是帝都，新起的莫斯维亚甚至超过了圣浮里亚，魔族们来来往往，穿流不息。
　　“到了。”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殿堂，琉璃说，“这是希勒殿，宴会已经开始了，低调一点。”
　　她带我从侧门进入。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就在最高的地方，身边是几个撒旦和贵族，下面的人都在聊天，偶尔有人向他致敬，他亦会举杯示意。琉璃径直向他走去，我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她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琉璃陛下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沙利叶笑着，又打量我几眼，面色渐渐惊奇。听说，堕天之后，他原本被封印的邪眼之力得以释放，现在的金瞳倒是和曾经的路西法有些相似。
　　那些人无不好奇的看着，路西法不以为意，淡淡的说，“他是谁？”
　　他应该认出我了才对。
　　激动得无法呼吸，我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如此近的距离，他就在我面前，如此接近，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
　　琉璃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路西法看着我，轻笑。
　　我终于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路西法。”
　　他放下杯子，说，“那先让他到特洛殿等我，你还要走么？”
　　“嗯，”琉璃眨眨眼，“拉哈伯，你送他过去，我先走了。”
　　路西法点点头，不再看我。
　　他神色骄傲，眼波平静。旁边的人在说着什么，我没能听清。拉哈伯走过来带我离开。
　　一直到洛特殿门口，拉哈伯才转过身，她说，“米迦勒殿下，请在此稍等。”
　　拉哈伯也算是个美人，和路西法一起堕入魔界之后，变得更为妖娆。但在如何迷人，也敌不过琉璃那个绝色。
　　罗特殿不算太大，我坐在书桌边，上面摆满了文书。我百般无聊的翻着，猜想他会对我说的话，会解释，安慰，或是？
　　一幅画映入了我的眼帘。是路西法。
　　一大片曼珠沙华之后，路西法微笑着，倾身而立。右下角有作者的署名，琉璃。
　　我呆呆的看着那幅画，满目繁华，满目妖媚。
　　恍若听见他说，“宁在地狱称王，不在天堂为仆。”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梦中，他看着我，无言。
　　那么，我深爱的魔王陛下，你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