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寒纪》萧玦

4、第三章 世有镜谷

　　夏木氤氲，虫吟袅袅，莲睡惊月，远星垂天幕。
　　不是蓬莱，胜却蓬莱。
　　莫道不是仙人居，恐仙人也羡。

　　绕湖堤走啊走，一路又无言。
　　就在小转子疑惑莫不是小仙女在自家也迷了路时，终于，看到了灯光。
　　那女子回头。
　　“明羽。”
　　“啊？”
　　“我的名字。”
　　“……噢。”
　　明月楼畔，霓裳雪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烟花般绚丽凄冷的一生，一生的爱与恨。
　　“告诉你我的名字，就算是——多谢你陪我散步。”
　　“……？！”

　　古木雕廊，明珠溢彩。
　　人间宫殿常有，天上云阙难寻。

　　两个素衣女子拉开门，神态略有急切，然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莫寒，看得莫寒心里直发毛——真是无礼！
　　一个身着彩衣的小姑娘——看样子比明羽大一点儿，急急跑来——差一点又撞莫寒怀里——不过，这次肯定不是故意的——“主子，您可回来了，我和半夏姐姐正想着去找你——唉？您又捡了什么人回来？哇，美人！”小姑娘圆圆的包子脸，一副邻家小妹妹的可爱相，张牙舞爪地奔过来——有她主子的“前车之鉴”，莫寒岂会让她得逞？
　　莫寒刚飞身躲开，明羽伸手作止，“鬼珠，莫要胡闹。”而后目视鬼珠，想看着犯了错的小孩子。
　　鬼珠低了头，想起是自己一时无聊想捉弄路人，才开了迷阵的一个入口，本来玩够了要放人家出去，可弄巧成拙了……
　　鬼珠小姑娘满脸怨念地躲到了她家主子的身后，还嘟着一张嘴，老大不高兴。
　　莫寒简直哭笑不得了。
　　小转子忽“啊”地一声蹦起三丈高，而后迅速躲到吴毅身后，拽着吴毅的衣袂从后面伸出头来，指着鬼珠，一个劲地“你、你、你……”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莫寒看向彩衣小姑娘鬼珠，这才发现她手腕处衣袖里钻出一个金黄色蛇头来，还一探一探地吐着信子，也正好奇地盯着小转子，在人手腕上一圈一圈地缠绕着，感觉很……诡异，像个宠物一样乖巧。
　　明羽像拍小猫小狗似的拍拍小蛇的三角脑袋——似乎说摸更恰当一些，勾唇浅笑，道：“小黄饿了吧？”然后很满意地看到小转子闪电般把脑袋缩回了抱剑一动不动的侍卫身后。
　　莫寒一脸黑线，远目——这是谁家下人？朕不认识。
　　这时，一大方婉约的绿衣女子从侧门走了进来，脚步凌快带风 ，可面上丝毫不减优雅从容之色，见了莫寒只打量一眼，略带恭敬地一低头，“小姐，茶备好了。”
　　“嗯。上些茶点。”明羽柔声吩咐道。

　　茶房。
　　与其说是茶房，倒不如说是临风赏景的楼阁，竹帘半卷，绿纱幔帐舞低柳。
　　内壁上悬一巨幅扇面，“茶话坐忘机”，笔法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龙跃天门，虎卧凤阙，不是凡品。
　　坐于条形方桌旁，座椅低矮又软绵绵的着实奇怪，不过倒是挺舒服的。
　　那绿衣女子——半夏端了茶点上来，然后挥挥手，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
　　莫寒点头，小转子早饿得受不住了，狼吞虎咽起来。
　　莫寒低头品了口茶，不会有毒的，就算下毒，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茶味颇淡，却回味悠长。
　　心中确有震惊，这女子看年纪不会比自己大，却精灵古怪又气势凌人，看居处奢侈得不得了，四周装饰古朴大气，真是……
　　唉，这女子举止大方颇有风范，可喝茶却如牛饮，比小转子优雅不到哪里去，只是解渴而已？真是破坏气氛。
　　“你不饿么？喝茶能饱？”明羽挑眉，欣赏着莫寒品茶时纯贵族的优雅姿态，觉得有些刺眼了。
　　“主子，您吃点心，真好吃。”小转子说着，忙把点心盘子往主子面前推。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可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吾乘此清风欲归去。”明羽居然有了吟诗的兴致。
　　“好茶，好诗。”
　　“可惜我并不好此道。”
　　“哦……”小姐，你这算是谦虚吗？
　　“那些黑衣人，我会替你引开。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小姐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我问，公子会说？就算会说，可是真话？”
　　“在下此行为寻访家父故友……不知小姐尊师是哪位？”
　　“师父有训，不可将他老人家的名号张扬，不过，我倒很乐意为公子引见一番，如何？”
　　“那就有劳小姐了，在下感激不尽。”
　　“那就说定了，家师现在平遥城外白龙寺，明日启程前往，可好？”语气中竟含了几分雀跃与期待，貌似比莫寒还兴奋。
　　“如此甚好。”
　　“好，公子今晚好好休息，半夏，带这位公子和……不知这两位如何称呼？”明羽指着吴毅和小转子。
　　“哦，他们是在下的家仆，吴……刚和吴转。”
　　明羽打了个嗝，差点被呛着，好生打量着高大威武国字脸的吴毅，放下手中茶杯，大拇指托着下巴，食指掩唇，歪着头，“吴刚？好名字……”吴毅被看得老大不自在，平静如镜的脸上掩着玻璃破碎之声。
　　那绿衣女子走了进来，径直领了主仆三人去客房休息。

　　温泉浴罢，祛除一身疲累，莫寒躺在床上久久无眠。看那女子用度豪奢，也不是刻意摆阔，手下众人亦非白丁，镜谷，到底是不是朕要找的那个？这个明羽的师父，到底是不是国师？国师除了父皇还收了其他徒弟？再仔细想想，这一切也太顺利了吧，怎么觉得像是个圈套呢，如果是，那这设圈套之人，未免心计太深太可怕了。难道，朕此行遇到的第一个敌人就是这么丁点儿一个小姑娘？这都哪跟哪呀。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忆起那淡淡的药草气息，似乎比上好的龙涎香或檀香还要好闻一些，让人闻过一次就再也难忘了啊，的确是个特别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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