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Shadow》柳沙

1、Shadow

　　Tanagura的夜空仍然像被雾气蒙住的绚丽油画，色彩交相浸染在一起，从画布上缓缓往下流淌。
　　就是，这个地方。
　　Raoul说。Iason。他用一种轻盈奇异的语调说出这个名字，明明是在称呼眼前的人，却又好像在回忆遥远的往昔。
　　已经，过去很久了。在这个地方不被时代所眷顾的人们往往会比别处消逝得更快，Midas，贫民窟，还有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一如往常。Raoul在某些清净无人的时刻会非常诧异地感到一丝丝恐惧，好像突然察觉到某些神明的存在Jupiter也无法控制的事情，已经出现并根植在这片土地上。
　　不可思议啊。他故作轻描淡写地想。
　　Iason没有说话，靠在办公桌边，用那种让人很熟悉的姿势端着酒杯，微微低着头。酒杯中，倒映着他天神一般完美的影子。

　　Iason从西区办事回来后不久，Blondie内部举行了一场小型酒会为他庆功。办事什么的，在Jupiter的安排下遮掩得天衣无缝，但更多的人只是想亲眼见证一下Iason Mink仍然存在，他没有消失，没有因为和贫民窟杂种的丑闻而被洗脑或是死于意外。所以并没有人对这场其实略有突兀的酒会提出异议。
　　毕竟，那对Blondie来说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几乎是整体性的，并且有损Tanagura充满金钱和欲望的美名。
　　霓虹灯影在舞池中闪烁，奢华的音乐和兴奋的喷泉给人带来一种迷惑性的错觉。审慎、怀疑、嘲讽、敌视、幸灾乐祸，种种的目光毫不顾忌但也并不张扬地投向这边。
　　“如何？要与西区进行通商需要深入地了解他们引以为傲的导航系统，我们很期待Tanagura会让西区的客人们感到惊讶，但哪一方作出妥协修改航线仍然有待定夺，不是吗Iason？”
　　Raoul为这话语中略微的试探而蹙起眉，并非担心Iason会如何回应，而是流言蜚语肆虐过一阵子以后，Blondie之王的威信仍然有相应程度的受损。
　　从另一方面说，关于这个人的事，他已经正正好好地踩在某条界限上，不适宜再发出任何声音。
　　Iason身穿着极具功能性与美感的服装，托着酒杯的手优雅地搁在沙发的扶手上：“那些纯血种的宠物并不是从我的手下被送出去的，如果谈判失败，岂不是会有损Eos负责人的面子？”
　　宠物。
　　对方嘿嘿冷笑，而Iason蔚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表情。在无声的气氛之中，所有人围绕着他。

　　“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任何不适应。”酒会的间隙，开始有宠物被Furniture带入会场，作为余兴节目，所要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已经很熟悉。包括对那个，格格不入的黑发宠物的记忆，也存在于这样的程式里。
　　“这是正常的生命现象吗？”Iason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出生被赋予名字，赋予记忆，好像只是从一场睡梦里醒来。”
　　“不清楚。”Raoul转过头去，对这种再熟悉不过的语气莫名感到心悸，“若在半年前这样问我，我会说是，但现在，不太清楚。”
　　“你有Iason直到死前的所有记忆，但这些记忆的依存并非完全一模一样。目前可以做到在外表和性格上分毫不差，其它的，我会努力研究。”
　　依然如此诚实严谨。Iason旋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像在轻轻嗅着酒的香气：“一切意志服从于Jupiter，我明白这件事。其实我的任务是扮演Iason Mink，但我并不是真正的Iason。真正的那个我，将与Iason共同存在。”
　　300以上的IQ和人类的脑髓不可以小觑，这是Jupiter的能力也是她的悲哀。Raoul觉得手有点发凉，Jupiter突破了人类的控制拥有了自我意识，而她创造出的人工智能人又因为那一丝人心而突破她的控制。复制Iason，带着对那个宠物的痛苦的记忆，这样若无其事地活下去。看看究竟是谁臣服于谁。
　　这是一个无休无止让人感到困惑又恐惧的命题。
　　Raoul突然觉得，在亲眼见证过天神堕落成为凡人之后，他已经比面前的“Iason”更深地陷入在某种情绪里。瘟疫一样的，诱人的，即使生在悬崖之外也想要够取的东西。绝不可以扩散，因为有致命的威胁。

　　至少……目前是尘埃落定了吧。Raoul感到思维有些虚弱，但不想离开这里，他脑子里依然盘旋着许多问题。
　　“不要担心我。”Iason轻声说，在暗处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掌捏紧了一下，在某一瞬间，近在咫尺的Raoul察觉到转瞬即逝的游离。

　　让我们为Iason干杯。被宠物匍匐在脚边，被音乐和美酒包围的，金发的Blondie，正在向着这里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