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鸽》未知若

17、第十七章

　　Man wirft mich mit dem Ballen，
　　der Weg ist mir verschneit.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兄妹俩在安静的图书馆里看书，於不染坐不住，撒开书扑进哥哥怀里。
　　“嘘。”
　　“做什么呢？哥哥，我也要看。”年幼的於不染说。
　　被打扰的於一尘没有不耐烦，反而轻声道：“哥哥在看书，你别乱动。”
　　於不染眨着眼睛问：“对不起哥哥，老师让我问你，长大以后想当什么？”
　　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於不染现在的班主任是以前哥哥於一尘的老师。
　　“当什么啊……我想想。不染你呢？”
　　“哥哥当什么我就当什么！”於不染跳起来道，於一尘笑了笑，合上书，揉了揉妹妹脑袋。

　　於一尘终于结束ICU的日子，正式转入普通病房。於不染取药回来，手里拿着各种缴费账单。
　　在体制内工作的父母忙于生计，极少露面，於不染知道他们德性，自从於一尘住院起将一切事务揽在自己身上，独自奔波。
　　国安局例行公事，没有为难她，因此她得以摆脱无止休的追问和探访，毕竟她还要赚钱吃饭。
　　因为於一尘“偶然”闯入这次事件，国安局出面申请搜查了於不染与於一尘共同居住的家。
　　因父母工作繁忙，於不染一直是哥哥於一尘的小尾巴，比於不染大五岁的於一尘主动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职责。
　　两人从小的成长轨迹高度相同，上了同一所十二年制的公办学校，前后脚走进同一所985大学。
　　进入大学后，於一尘利用“空窗期”申请了德国大学心理学公派留学项目，在德国待了两年才回国。
　　“关于德国留学吗？”於不染奇怪，“哥哥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这一段经历。”
　　“他什么都没说过？”询问人员抬头。
　　“是，他一去就是两年，一开始我们的联系很密切，后来我上了大学，也开始忙起来了，也没和哥哥怎么聊天。”
　　“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哥哥和我非常亲近，我知道从小到大给他递情书的所有女同学，每一个我都记得，哥哥学习心理学，我选择跟着哥哥。”
　　於不染的证词无懈可击，国安局的调查足以反映这一点。她和於一尘的履历非常干净漂亮，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让人忍不住称赞这对兄妹。
　　本以为茹唯的履历足够惊艳，没想到眼前这个没有多大存在感的女孩同样优秀。301真是卧虎藏龙啊！
　　国安局人员忍不住感叹。

　　於不染伸手为哥哥擦拭脸颊，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人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於不染可以擅自天真，因为身后有一个何事都能替她解决的哥哥。
　　这次，也是哥哥阻拦了朱鹮带走茹唯。
　　於不染心情很复杂，一面是自己的哥哥被撞成脑震荡，一面是多年好友被迫离开。
　　此时，她若走错一步，就会导致两人万劫不复。
　　她该怎么办呢……
　　於不染叹气垂头，余光中看见自己的手机亮了起来。

　　今天又是个雪花飘落的日子，方青想。
　　每到这时候他总能想起曲羡棠陪他一起看雪的模样。
　　曲羡棠是南方人，自小对雪有种执念和期待，无论她如何面无表情地走出实验室，但看见雪花，她总是以虔诚的目光迎接它的降临。
　　“要是我也是一片雪花就好了。”
　　她背对着方青，雪花在棕色的贝雷帽落下密集的点。
　　“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愿望。”曲羡棠很少说起自己的工作，“即使低落尘埃，也曾拥有过一次别人无法达到的仰望。”
　　“你瞧这片小小的雪花，它见过比我高的景色呢。”
　　“我真羡慕它，干干净净地来，就算携带泥土走了，它的灵魂依然皎洁。”
　　方青怔了怔。
　　“我真希望我也能这样坦然地过一生。”
　　她微笑看着方青。
　　她确实做到了。

　　方青说不出，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自己是怎么支撑过去的，或许那些记忆太痛苦了，所以大脑自作主张将他们遗忘了。
　　现在，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选择点，茹唯一事重则重，轻则轻无非是畏罪潜逃。可是，他总觉得不对劲。
　　若是她和助手逃亡，是否另有隐情？若是被绑架，其助手为何要绑架她？
　　更深层地讲，有什么值得她离开祖国吗？
　　若真是绑架……为什么要将她带出国呢？这件事，跟曲羡棠有关系吗？

　　这些问题，国安局也在思考。
　　“助手朱鹮来历已经查明，马来西亚人，是北京的留学生，毕业后留京担任茹唯的实验助手。”
　　“她一毕业就担任了茹唯的实验助手吗？”
　　“是的，据茹岽先生的证词，在茹唯某段养病期间，朱鹮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后来茹唯恢复参加工作，便把她要到实验室当助手。”
　　“她怎么认识朱鹮的？”国安局社会调查局局长提出疑问。
　　“这要涉嫌到茹唯的好友，已经过世的青年科学家曲羡棠女士。根据茹岽先生所说，他也曾好奇过女儿身边突然出现的女孩，茹唯向他解释是好友曲羡棠的介绍。”
　　“曲羡棠？”有人道，“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讲解员调出曲羡棠的档案，已成灰白色的照片让所有人心头一震，至于生卒年一栏更让人心痛。
　　“曲羡棠女士于四年前逝世，就在茹唯失踪的那一年因车祸离世。当时曲女士前去郊区开会，中途所乘坐的车辆被超速驾驶的机动车追尾发生连环车祸，双方司机皆抢救无效死亡，曲女士则当场死亡。”
　　“这场事故没有幸存者？”
　　“有，幸存者便是这次市局特派的分局刑警大队支队长队长——方青。”
　　“这件事发生在分局的地盘，由分局结案。”
　　“因肇事者死亡，由肇事者家属赔偿受害者家属，曲女士来自南方农村小镇，以因公牺牲的‘烈士’之名安葬于当地烈士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