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 梦迷（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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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风雨，催人泪下。
落叶萧萧，何处归家。
阿九半夜时分醒来，窗外风雨大作，原本还晴朗的星空不知何时变了天，乌云密布雨点噼啪，落在屋檐上沙沙作响。
身边的温暖依旧在，人却不知去了何方。
阿九困惑的坐起身体在屋内打量一圈都没有见到慕少艾的踪影，心中疑惑，这个时辰少艾会去哪里呢？
屋子里很静，雨水和风声在黑暗中被无限的放大，一阵阵的席卷而来。
寒意，就这么顺着脊背一路蔓延。
心上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回到谷底两三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怎么会突然就下起了雨，少艾每天晚上都陪自己入睡的，此时又去了哪里？
一旦心中存疑，恍然不安便会兀自胀大，充斥满阿九尚且少年的心。
少艾？试着唤了几声，回应自己的依然只有大自然的声响。
皱皱眉，阿九一骨碌爬下床走到门边，刚要拉开便吹到一阵冷风，挟着雨势扑打在脸颊上冰冷冷的，忍不住打个寒颤，阿九走出去又提高嗓音叫到：少艾，少艾？你在哪里啊？
夜，静的让人心慌。
就连蠹鱼孙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没有出现，心头被一阵阴影笼罩的阿九再也顾不得什么雨水冲进院子里四处找寻慕少艾的身影。
药庐没有……
厨房没有……
花圃没有……
黄石阵也没有……
在哪里，在哪里，慕少艾你去了哪里？
长大了的健康少年教程很快，两圈下来整个岘匿迷谷已经找完，偏偏就是没有那个人的踪迹，雨势又大了，风猛烈的吹着，铺天盖地的几欲灭顶。
终于还是，又找不到了吧。
自始至终，还是会失去那个人的吧……心里空落落的，刚刚小心翼翼填补上的一块再度被剜开，血肉模糊，风声阵阵。
蹲下身，抱着自己，阿九再也不想找了，不想动了。
他没有力气了，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抽干了。
比失去更加残忍的，便是得而复失。
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慕少艾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师父，义父，朋友，兄长，家人，任何的词语都不足以面熟这个慵懒又戏谑的男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他可以忘记家族的灭亡之痛，可以不要什么佛心永远就维持着半心状态，可以在他选择失约之后一个人行走江湖悬壶济世，因为他的心中，仍然有那么一小簇渺小的奢望。
奢望有一天，他会再见到慕少艾，他能够扑过去说，少艾老大我干得不错吧！
他一直都记得朱武说的话，他说落日烟下雪的时候，少艾就会来接他回家。
多年以来，每个冬天他都会悄悄的回到落日烟，并不进去，只是在石头阵外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躲着，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看着日出雪停，看着积雪消融。
失望，年复一年，无穷无尽。
他渐渐长大，有时做梦，梦中那个男人依然倚花卧云，云淡风轻。
他想要走上去靠近他，却是永远都跨不出脚下的步子。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看着年少稚嫩的自己，以九岁幼童之姿跟在那人的身边，玩玩闹闹嬉笑怒骂，零碎的言语夹杂着无边的平安喜乐。
可是，他走不过去。
他的幸福，停在了九岁的那一年。
直至重逢。
从昏迷中醒来又见到慕少艾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除了喜悦惊讶，还多了一种幼童时代并不会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那情绪让他惴惴不安让他不知所措。
他压抑着，克制着，想要回归到曾经一摸一样的生活。
他还是小阿九。
那人还是少艾老大。
可是他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九岁的天真少儿，他长大了，除了安全感，更有七情六欲。
雨水毫不留情的淋在身上，头发衣服已经全部都湿透了，阿九呵呵的笑出声。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少时单纯的依赖早已在这么多年不知不觉的思念之中演变成了更深刻更激烈的情感。
一种，想要生生世世的情感。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少艾终究还是不见了……
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阿九蹲在地上，听不见雨水也听不见风声，心中一片静默。
慕少艾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幅景象，铺天盖地的雨水中，他疼爱着欺负着长大的小孩抱着自己蹲在屋前的空地上，身上湿透，瑟瑟发抖，脸埋在双臂之间看不见表情。
却是，无比的悲伤。
心中一恸，像是又千万根弦同时穿心而过，他几乎迈步艰难，他知道那孩子在悲伤什么难过什么害怕什么，这几日来他给了他安逸和过去一般的生活，却独独不能给他解释，不能让他真的心安，无所顾忌。
阿九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已死的慕少艾会再度出现。
阿九想问，在孤鹰沙漠的自己，怎么就会回到了千里外的岘匿迷谷。
阿九想问，这些年慕少艾在哪里，为什么不找他。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不能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多的事情来到面前的时候只容得他选择要与不要，做与不做，而言语中的解释与原有，却统统理不清说不明。
慕少艾走上前，双手握住阿九早已冰冷的手，看着他抬起头茫然的盯着自己的目光，心中几乎要崩溃，他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男人，哪怕当年一死也不过觉得死得其所，呼呼今日大限已到不如归去……可如今，他却不知道，除了拥抱，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个孩子不要露出这样难受的表情。
阿九……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他装作无事，轻声的问。
摇摇头，阿九看着他，迷惘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脸上闪过一种复杂而又委屈的表情，正当慕少艾想要把他带回屋里的时候。
孩子突然扑上来。
阿九从小很有猫性，动不动喜欢赖在慕少艾的身上撒娇要糖吃。
他总是调笑着说他爱哭又爱跟的小懒猫。
可这一次，小懒猫并不是要糖吃。
阿九探身凑上了慕少艾的唇。
雨水静默的轰鸣，隔绝了尘世与谷底，自成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 梦迷（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