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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情 ...


  •   被小孩子推着走实在太逊了啊傅亦行。男人很丧地垂下眼,像一只被打湿的温顺大型犬。

      羡鱼不知道大人那点心事,埋头摆弄着电话手表,“你知道画展的位置吗?”

      傅亦行摇摇头,他打算发动车子后再问呢。

      小孩似乎早就熟悉了这种事,在导航上输入了位置,“你们都这样。”

      都这样?

      “我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在和我完全相反的大学上课,他天天迟到,害得我也跟着迟到,因为考勤总是完不成,还被叫了家长。后来晏随叔叔帮忙请了保姆。”

      “后来他买了车,开车送我上学,但经常忘了我在车上,匆匆忙忙地把我带到了他的学校,”

      傅亦行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酸胀的难受。

      小孩又很懂事地改口,“所以我心安理得地逃了很多课哦,比起其他孩子,也还算幸福吧。”

      这种话,反而让傅亦行更难受了。

      缺失的那几年像一根刺,重逢的喜悦永远无法填补那几年的空缺。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但跟着羡鱼的描述,也依稀能想象出来。

      一定很辛苦吧,比起身体承受的折磨,更痛苦的心理上的转变。

      要知道,当初的江枫眠,才不会为任何人妥协。

      去画展的路变得极其漫长,傅亦行一边专注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那孩子,聊起天来驴唇不对马嘴,但两个人还是硬生生尬聊了好久。

      羡鱼坐在副驾驶上,晃着小腿,低头戳弄着他的儿童手表,忽地抬头,“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傅亦行微微一怔,他乱糟糟地铺垫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却还不如一个孩子坦率。

      他压下心绪,“好啊”,将手机递了过去。

      密码是四个一,乍一听很懒人,但羡鱼瞬间懂了,是那个人的生日吧。

      他看破不说破,麻利地解锁屏幕。

      桌面是一张低像素的照片,依稀能看出来是一个人趴在书桌上睡觉,俯视的偷拍视角,没有拍到脸,但因为耳朵后方那颗标志性的小痣,羡鱼还是一眼认出是江枫眠。

      鼻子酸溜溜的,羡鱼鱼抿了抿唇,假装没看见,迅速打开社交软件,添加了好友。

      傅亦行也忘了壁纸这回事,等小鱼操作完,状似随意地问道:“小鱼,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小鱼已经把自己的号码也存了进去,备注了一个简单的鱼形符号,而后学着晏随教的辨别一个人社交圈的方法,快速瞥了一眼通话记录列表。

      切,这个人好可怜哦。羡鱼在心里嘀咕,最近的联系人不是外卖快递就是医院同事之类的,社交圈简直不要太单调了,还没他的丰富呢。

      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吧。羡鱼的心情莫名晴朗了一点,索性告诉他,“上次见面后,我查了你的资料,知道了你的名字。然后,从爸爸的手机里找到了你的号码,我一直想打给你。”

      傅亦行呼吸一促。

      羡鱼的声音更低了些,“不过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需要时我还是打给你了。”

      “你呢?你也存着爸爸的号码吗?”

      当然啊,一直一直存着呢。
      可傅亦行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分开这么些年,他们谁都没有更换联系方式,像是默契地保留着最后一条若有若无的情感纽带,但终究,谁都没有主动去联系过谁。

      当年的告别太过体面,没有撕心裂肺的挽留,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谁知都没有哭。

      一个平静地说我要走了,去读书,去过新的生活。另一个人尽管不舍,却也没有挽留。飞机一架架的飞走,被留在原地的人哪有资格阻拦他逐梦的脚步。

      又不是六七十年代,见一面就许是最后一面。也不是过去车马慢的时代,通信和通讯手段都这么丰富……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没关系啊,身边还有很多人,怎么可能会寂寞。

      然而事实却是,越是热闹便越会想念。

      毕业那天,昔日游泳队的朋友们难得聚在了一起,各自感慨现实和梦想之间的距离。

      其实很近很近,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有人说江羡鱼是最清醒的那一个,感兴趣就勇拿第一,意识到游泳只是兴趣无法给予人温饱,就及时抽身,奔向更好的前程。

      邓佳淮推了推那个人,示意他少说点,担心傅亦行会难过。

      可扭头却看到傅亦行脸上挂着笑。

      他说真好。

      小枫就该有更好的生活。

      明明体面话是这样说得,可后半场,还是喝的烂醉,挣扎着给江枫眠拨了一遍又一遍电话。

      醒来后,记忆已经模糊了,邓佳淮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误以为自己成了那种酒后乱X不负责的渣A,傅亦行整个人都混乱了。然而事实让他又庆幸又难堪。

      他竟然给江枫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前面的都没有人接。直到最后一个,是长达二十分钟的通话。

      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二十分钟里,他都说了些什么,电话那头的江枫眠有什么回应。

      又想起那晚和邓佳淮的见面。

      这几年邓佳淮在本地经营着一家游泳馆,也办过培训机构,算是当初那群人中,为数不多的真正把爱好变成事业的人。

      但三十岁后,也觉得力不从心,爱好成分一点点减少,张口闭口,也是成本和回报更多。

      那天两人乱糟糟地聊起了过去,感慨毕业后的生活,傅亦行看出来了邓佳淮是没话找话,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只为了顺理成章地提到江枫眠。

      却没想到会是那种内容。

      “当初江枫眠不是因为留学才离开的。他知道你信息素过敏,知道你对他的依赖已经严重影响了健康。所以才狠狠心,从根源上切断了病变的可能。”

      可这些,他在江枫眠离开的第三年就隐隐猜到了。

      正是因为都知道,才更觉得难过。

      支离破碎的伴侣和光明的前途,当然应该选择后者。他想当然地决定着,以为踏上了一条光明大道。

      却不知,那个人独自在异国,竟比他还要失魂落魄。

      “前面花店可以停一下吗?”
      羡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羡鱼提前订了花,以浅色紫罗兰为主,搭配了两支淡粉的洋牡丹,用素雅的牛皮纸包裹,丝带扎了一个繁琐的蝴蝶结。

      羡鱼抱着几乎比他半个人还大的花束,小小声对傅亦行吐槽,“爸爸可挑剔了,比慢慢他们还要难养,不过还好我懂怎么哄他。”

      到底谁是谁的父亲啊,傅亦行抽空吐槽了一句。但相较于羡鱼的有备而来,他就显得没那么有诚意。
      羡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眨眨眼,安慰他,“没事啊,你来就够了。”

      画展现场人潮涌动。

      江枫眠作为备受瞩目的新锐艺术家,正被记者和艺术爱好者簇拥着。

      平日里常穿的深绿色套头卫衣和运动长裤换成了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随意一拍就像T台超模似的。

      “他很好看吧?”羡鱼很骄傲地炫耀着。

      “好看。”
      工作状态下的小枫,依旧光芒夺目,坚定纯粹。

      和二十岁时一样。

      采访的人太多,爸爸说过工作时不要打扰他,羡鱼很懂事地充当起了讲解员,拉着傅亦行先去看其他作品。

      这次画展规模不算太大,但也展出了五十余幅作品,时间跨度也大,从十年前延续到前一个月。

      “是晏随叔叔帮忙处理的哦,晏随叔叔是爸爸的经纪人。”再具体的工作就涉及到了羡鱼的知识盲区,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尽量都说出来。

      没头没尾地话,但傅亦行还是听懂了,他嗯了声,蹲在地上,“我知道了,谢谢你。”

      羡鱼被这种郑重对待弄得有点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什么呀,我才没想帮你呢。”

      父子两人是一样的嘴硬心软,傅亦行揉了揉他的头,闷闷笑了声,起身时,问题忽地被最角落一幅小尺寸油画吸引。

      画面呈暗色调,一个沉在水底的人仰着头,目光渴望地望向上方。水面上,另一人俯身,与之对视。

      傅亦行并不懂画,但也知道水的动感处理得极好,光线透过水面,折射出梦幻的色彩,整体色调黯淡忧郁,可那两人对视时,眼神里却传递这无声的渴望。

      画作没有标题,羡鱼却噔噔噔地跑过去,“呀,这不是爸爸的废稿吗?”

      有工作人员快步过去,懊恼致歉,说是布置展馆时出了差错。

      那幅画被紧急带走,而傅亦行的目光却似乎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倘若画卷能显示时间的流动,那么下一秒,平衡将会被打破。水下的人会仰起头,水上的人会随之坠落,然后是水下相拥,一交换个深刻到几乎窒息的吻。

      热恋时期,这种事情几乎层出不穷。

      最腻歪的时候,会故意绕远路去对方的学院听课,会偷偷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借着课桌的遮掩交换一个短暂的吻。会是在更衣室,借着储物柜的掩体仓促拥抱。会恶趣味的在水下玩着憋气挑战。

      江枫眠被亲的时候总是乖乖的。无论多少次,开头都会一样的懵,然后喘了下,再乖乖张嘴,顺从地等着吃掉或者被吃掉。

      最刺激的一次,是在游泳队的浴室。邓佳淮和几个队友就在一墙之隔的淋浴间冲凉。

      他们两人挤在最中间的隔间里,紧紧拥在一起。江枫眠气红了眼,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非但不痛,反而觉得有爽到,反而变本加厉。

      有人听到了声音,疑惑喊了声,“是亦行吗?”
      “没有吧,他今天溜了训练。”
      “诶?刚才好像看到亦行和小枫一起进来了。”

      “是吗?”邓佳淮扯着嗓子喊,“亦行,小枫,你们在吗?等等,你们谁借我下沐浴露,我忘了带……”

      “小枫?”傅亦行却在那时开口,拿出沐浴露,留了一部分,而后将瓶子丢了过去,江枫眠被他突然而来的小枫下到颤抖。

      可这人却可恶地继续说,“我来的时候他就走了,说有点发烧,先回去休息了。”

      江枫眠紧张得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大气也不敢出,任由冰凉的冷水冲刷下来,变成了滚烫的热流。邓佳淮那些人又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小枫的眼神,慌乱的,恼怒的,嗔怪的,微醺的。

      像醉了一样。

      万幸两人当时都贴着防水隔离贴,而学校为了保护学生,浴室的不同隔间也做了防护措施,所以任凭他们这边如何暗潮汹涌,信息素也没有泄露分毫。

      待邓佳淮离开时,还到隔间前打了招呼,沐浴露又被丢了回来。其他几个新人队员,也乖乖到门口对游泳队的王牌说再见。

      那会太难堪了。为了避免被人从下方缝隙看到两双脚,他轻轻托起怀中人,让重心都转移到那特殊一点。刺激过了火,江枫眠险些要叫出声,他却轻轻含咬住通红的耳垂,游刃有余地借着水流,敷衍那些人的告别。

      彻底结束时,江枫眠的耳朵都红透了。

      两人赶在最后一刻从走出场馆,回去后,江枫眠就对傅亦行下了禁令,再也不许在那种地方,更不许咬他的耳朵。

      ‘更’这个字眼,让傅亦行捕捉到了什么,他试着伸手轻轻触碰揉捏,果然得到了一只快要软化在怀中的猫。

      原来那里是小枫最敏感的地方。

      ……

      此刻,傅亦行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江枫眠的耳朵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展厅的温度过高,小巧的耳朵竟也泛着红。

      还是一样可爱呢,傅亦行的心微微放软,而下一刻,随着江枫眠的侧身,他的心脏被再次高高悬着。

      他的omega……那曾经那白皙似玉般地后颈上,竟然没有贴屏蔽贴。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略有凸起的蜿蜒疤痕。
      那种地方,那个位置……那种丑陋的痕迹。

      答案在眼前闪烁着。
      那一瞬间,傅亦行想到了最最糟糕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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