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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擦肩 ...


  •   黑色SUV平稳驶离了崇光小学,车窗外,雨后的城市泛着湿漉漉的光,车内的空气却有些凝滞。

      晏随自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随口打圆场,“诶你这么喜欢咖啡啊,买的什么豆子,好香。”

      “不是咖啡哦。”羡鱼从后排探头,“是爸爸买的香薰,家里的沐浴露也是这个味道,我都快被这个味道腌入味了。”

      江枫眠皱了下眉,轻轻拍了下羡鱼,表情稍稍有些不悦。

      他在上车后就把帽子摘掉了,茂密柔顺的黑发竟然没被帽子弄乱,倔强地坚守在原地,常常让苦恼成了小绵羊的羡鱼羡慕不已,悄悄吐槽爸爸是吃发胶长大的。

      垂下的刘海稍稍遮住了眼睛,这段时间一直没空搭理,工作时就随手那个皮筋把拉海扎成小揪揪,眼下为了个人形象当然不能……但没防住孝顺的儿子,羡鱼很懂事地从口袋取出备用小皮筋,很认真地给他扎了个苹果头。

      晏随没忍住笑了声。

      江枫眠原本就对他有意见,这会更是冷飕飕地送上了眼刀。

      “晏随。”
      “你再这么冒冒失失出现,我就发邮件给你那十八个前女友,说你还没忘记他们,每晚都躲在房间哭。”

      这种话太有杀伤力了,方向盘在手中一滑,车子险些飘到隔壁车道,惹得羡鱼兴奋地攥着拳头,高呼万岁是云霄飞车诶!

      江枫眠没脾气的给了羡鱼一拳,要他乖乖坐好,又警告晏随,“想死你滚远点,别带上我们父子,另外提前把保险处理一下。”

      “要不要这么绝情啊,”晏随大叫冤枉,“啧,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打助攻。”

      “不需要。”江枫眠语气更冷了。
      他确实计划回国后要见傅亦行,但绝不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种猝不及防的相遇,太容易让一切都失控。十年过去了,他们已经三十多岁,社会地位和责任一再反转,不似当年那种心境。

      随意不得,也任性不得。

      晏随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扫过后视镜,后座的江枫眠正低头,听着羡鱼小声嘀咕着学校的新鲜事。
      窗外的光影掠过江枫眠略显苍白的脸,晏随的思绪飘回了几个月前,江枫眠决定回国的那一刻。

      没人比晏随更清楚江枫眠在国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生完小鱼后又做了场凶险的大手术,接连的并发症,让他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身体垮了,信息素也变得极不稳定,后来狠狠心快刀斩了乱麻,这几年才慢慢调养得好些。

      他其实并不赞成江枫眠回国面对那些旧人旧事。人生短暂,走出去万事大吉,何必再回头。

      但这是晏随的人生观,无法强加在江枫眠这个人身上。作为朋友,他能做的也就是给建议,必要时做他的后盾和依靠。过多干涉,便是冒昧了。

      ……
      “爸爸。”小鱼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晏随的思绪。那孩子遗传了江枫眠的直接,说话时毫不拐弯抹角,“你刚才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呢?”

      车内三个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指的是谁。

      江枫眠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没必要。”

      小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小脑袋歪了歪,却没再追问。

      -
      另一边,傅亦行几乎是一路强撑着驱车回到了家。关上卧室门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额角突突地跳着,浑身冒着冷汗。

      粗暴地撕开后颈的隔离贴,一瞬间,深烘焙咖啡豆的香气失去了压制,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蔓延开来。

      “傅先生,您没事吧?”Beta助理担忧地敲了敲门。

      “没事,你回去吧。”傅亦行勉强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助理是从学校一路开车跟来的,原本是按照傅亦行的要求送一份文件,顺便指导校方的医疗团队熟悉急救仪器。谁知放倒是院长大人险些先用上。

      傅亦行车开得飞快,带着alpha特有的急躁。助理费了好大从勉强跟上。

      再三确认了身体没问题,才打发走了助理。

      傅亦行也缓了差不多了,终于能起身,踉跄着找到药箱,吞下几片抑制类药物和退烧药。

      药效发作需要时间,身体的本能还在疯狂叫嚣着。

      傅亦行艰难调整了会,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只能跌跌撞撞地走进衣帽间,颤抖着手从衣架最深处取出一个真空密封袋。

      里面是过去同居时江枫眠常穿的睡袍。过了这么久,上面属于Omega的那点苦涩柑橘味早已散得干干净净了。他早已成功脱敏,但还是因为眷恋那种特有的带有苦涩味道的柑橘香味,而研发了抚慰型香水。

      可此刻,任何替代品都显得苍白无力。平静克制了十年,筑起的高墙却在见到那人的瞬间土崩瓦解。沉睡的身体本能被强行唤醒,他抱着那件早已无味的睡袍,蜷缩在床上,意识在高温和记忆的碎片中沉浮,直到整个人快要被冷汗浸透。

      次醒来时,已是凌晨四点。

      房间一片漆黑,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带。

      也许是因为生病发烧的人情绪总是相对敏感,他又不可自拔地想到了学校里的那一幕。

      说时候,傅亦行并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

      晏随那声亲昵地那声“眠眠”,以及江枫眠的默许态度和三人无比自然的和谐相处,都让他觉得无比痛苦。
      是嫉妒吗?
      他侧过脸,看到玻璃窗上他的表情,好陌生好迷茫,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傅亦行。

      看到江枫眠那一刻,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产生着反应,两年的恋情,长达十年都没能消除。

      这几年林女士又开始尝试着给他介绍omega。也不是不清楚母亲的意思,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上符合大众印象的理想生活,事业顺利,家庭美满,才能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但他不愿意。

      一方面是因为他再也无法接受别人的信息素,倒不是那种闻到就会排斥呕吐的类型,但无法对其他人产生任何生理性的反应。

      另一方面,则源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了解。

      左耳失聪,右耳在勉强集中精力的情况下,也能稍稍听到几句,但倘若太久,便会像烧坏CPU的电脑,陷入宕机状态,开始发烧。

      他的身体无法和任何人适配,他的灵魂和所有心动也早已跟随江枫眠远走。

      他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人。

      中午之行医院接到了崇光小学的求助电话,一台捐赠的设备出了点问题。这种小事并不需要傅亦行亲自处理,助理报备完便想过去处理。

      刚到了停车场,就接到了傅亦行的电话,助理握着手机,诧异傅亦行连这种事都要亲自处理。

      设备没什么问题,只是校方的工作人员不会使用。

      处理完工作,出了校医院,刚巧到了小学生的课外活动时间。

      傅亦行站在楼梯边,目光不自觉地在操场上搜寻。很快,他看到了那个显眼的身影。

      那孩子和他们一样擅长运动,个子也高,比年级的孩子还要高上半头,小卷毛在光下散着温暖的光,看起了很可爱。

      一个羽毛球被打到了屋檐上,小鱼蹦了几下没够到,转头看到了傅亦行,眼睛一亮,忽地跑了过来。

      傅亦行还没反应过来,那孩子便已经仰着脸在他面前站定。

      “叔叔,能请您帮个忙吗?”

      那孩子很有礼貌,黑亮的眼睛配合着小卷毛,乍一眼过去像只乖巧的毛绒玩具熊。

      “当然。”

      傅亦行压下心头的悸动,走过去,轻松地将羡鱼举过头顶。

      孩子很轻很轻,小孩还没有分化,身上的味道是中午刚吃完的水果附带的甜香。也隐隐有淡淡的咖啡味,不过不算明显,想来是清晨在家里沾染的味道。倒也能推敲出江枫眠的生活状态,那家伙应该还是和过去一样爱睡觉,白天总是需要咖啡来提神。

      思索的间隙里,羡鱼已经顺利取下了羽毛球。

      “谢谢叔叔!”小鱼落地,道了谢,却没有立刻跑开。

      他仰着头,看着傅亦行,忽地语出惊人,“我知道你是我爸爸的旧情人。我早就听说了。”

      “这……”傅亦行露出苦笑,他缺失了十年,自然也没资格过问太多。

      小孩却过分直白,“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我还以为你会有很多事情要问我呢。”

      “比如,他生我的时候辛不辛苦?是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没有提起过你?和晏随叔叔是什么关系?”

      他一股脑地说了这么多,一句一句都扎在了傅亦行的心口。

      “我没资格。”
      没资格过问,也没资格过多干涉。

      但这种理由显然无法说服小学生,也站不住脚。

      羡鱼哼了声,“他也是这么说的,你们真是好奇怪的大人。一个个的都觉得资格,没资格还生出了我。”

      “……”

      远处的同学大声喊着“江羡鱼江羡鱼”,小孩抓了抓头发,回头比了个“OK”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叔叔,你的助听器没戴好。”

      傅亦行还在为小鱼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而发懵,一时竟无法将几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联系起来,只能下意识摸向左耳,刚才举起孩子时,助听器被羡鱼蹭到,果然有些松脱了。

      他快速调整好,再抬头,羡鱼已经便像只快乐小鸟,飞回到同学中。

      傅亦行站在原地,看着那孩子活跃的身影,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羡鱼是他的孩子。
      从第一眼看到时,便确信他们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

      那孩子继承了江枫眠的眼睛和鼻梁,也遗传了他的自然卷和唇形,身高结合他们双方的优点。接触下来,性格倒是像他们两人的结合。不长不短的十年,他一个人在异国生下了孩子,没有alpha的陪伴,没有信息素的安抚,就那么独自把羡鱼培养的这么好。中途要经历多少身体上生理上甚至心理上的折磨?他甚至仅仅想了一个开头,便没有勇气再延伸下去。

      所以没资格。

      ……
      出了校园后,傅亦行接到了大学好友邓佳淮的电话。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邓佳淮开口就是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傅亦行说好。

      邓佳淮却好像不止这一件事,吞吞吐吐了好久,最终拐弯抹角地提到了昨晚和妻子看的电影。

      傅亦行启动了车子,方向盘一打,出了地下停车后,车辆自然融入了车流中。

      通话将近五分钟,邓佳淮还是没说到重点,红绿灯又循环了几个来回,堵车还是没能结束。

      通话将近十分钟,邓佳淮连家里狗崽的新名字都说了出来,意识到再也找不到话题了,才干巴巴地试探道:

      “亦行,那个……我、我昨晚好像看到江枫眠了。”

      车辆终于疏通了,前排的车开始缓缓移动,隔壁是右转车道,恢复的相对缓慢。

      傅亦行轻踩油门向前方驶去,路过一辆还在堵着的黑色suv时,一眼看到了驾驶座上百无聊赖的江枫眠。

      30迈的速度不算快,但顷刻间,他们一个擦肩后,便成了路人。

      这年坞城常住人口约是两千多万人,单单崇光区就有三百多万,可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一旦有了羁绊,处处都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环环都能联系起来,全世界都牵连在其中。

      傅亦行缓了口气,很克制地把停车的冲动压下去,轻声道:“我知道。”

      邓佳淮深吸一口气,继续试探,“那,那他……他还带着个孩子,你知道了吧?”

      “嗯。”

      听不出傅亦行的语气,邓佳淮只当他还在为当年江枫眠的远走高飞而难过。踌躇片刻,谨慎开口。

      “亦行,有些事,或许……不是你当年以为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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