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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老母亲床上偷汉,大孝儿怒打奸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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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蜷缩在父母寝殿柜子顶部的一个镂空罐子里,看着昏黄灯光下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母亲,出轨了。
1.
我叫敖逢,我的父亲是三坛元帅哪吒,我的母亲是华盖星君敖丙,众所周知,我的父亲哪吒是莲生藕化的一个植物人,他白皙俊秀,眉心一点红,面若好女,戴着莲花耳饰,除了战时,总是身着粉绿配色的轻薄衣衫。
也许是死的早的原因,他一直是这种少年模样,如果母亲双腿没有残疾能够站起来,应该比父亲还要高,我如今还是只没超过五十岁的小龙,化作人形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和父亲下凡游玩的时候,总是被当做父亲的弟弟。
而在我脆生生叫声“爹!”之后,又会引发一系列惊呼,“天啊!怎么早就有孩子了。”还有人窃窃私语,“肯定是被名门大族的有钱夫人包养的啦,小倌,兔爷~”
父亲充耳不闻,他一向如此,对旁人的眼光非常冷淡漠视的态度,只是指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桩,问我喜欢哪一个?
我心不在焉地随便指了个,心中想着母亲的确是身出名门大族的贵妇人,若不是父亲能力出众,入赘也无可厚非,呃,其实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毕竟我是一条红白的小龙,也随母亲姓敖。
说实话,除了天帝,我就没见过我姥爷他们家那么财大气粗的了,什么好东西送到母亲面前,他都是淡淡扫一眼,说,“哦,夜明珠啊,龙宫仓库有几箱子,逢儿想玩就拿去弹弹珠吧。”
所以普通人想讨好母亲很难,但父亲除外,无论他带回来什么给母亲,母亲都是扬起一个灿烂到虚假的笑容,双手接过,连连称赞,“真是举世无双的宝物啊……我喜欢啊,我太喜欢了!”
事实上父亲一走,母亲就会迅速冷下脸来,把父亲精心准备的礼物随意丢进床下的一个箱子里,器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即使划花了碰坏了,母亲也毫不在意。
正想着,一根糖葫芦被父亲塞进手里,我下意识咬了一口——
嘶,好酸!
我脸瞬间皱成一团,父亲却恶劣地哈哈大笑起来,幼稚!我翻着白眼,好不容易艰难咀嚼着吞下去,看到父亲又跑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了,左手一个兔子花灯,右手一个老虎花灯,歪头问我,“你母亲喜欢哪一个?”
灯火阑珊,显得雌雄莫辨的美人格外娇艳,可惜敢这么评价他的人不多,而我的长相,几乎和我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尚且善于利用我的这副模样耍痴卖娇,无论是向长辈讨要小零食还是磨着孙叔叔给我讲故事都无往不利,父亲却一向高傲,他吓人的累累头衔和蛮不讲理的战力也让人对他敬而远之,我甚至怀疑没几个人敢直视他的脸。
真是满屋金条拿去垒厕所。
我感叹着,对父亲满怀同情,至于父亲刚才提出问题,更是有个可怜的答案:
母亲一个都不喜欢。
母亲是个纯粹的种族主义者,只喜欢龙,家里的装饰也是龙纹,缠龙,盘龙,顶多加点鱼啊虾啊那些水产品。
我无奈叹了口气,再次随手一指。
“不愧是我儿!”父亲立刻放下手中那两盏动物花灯,捧起我指着的莲花花灯,大喜,“与爹爹我心有灵犀,你母亲绝对会喜欢的。”
我已经可以想象父亲送给母亲时候的和谐愉悦,以及父亲走后母亲的大发雷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莲花莲藕莲子。有次母亲喝醉酒,怨郁地对我说他最讨厌藕粉,每天晚上都喝,喝得够够的了,喝得要吐出来也要被迫咽下去。
我总感觉母亲口中的“藕粉”好像和我早餐喝的那种不太一样,不过我识趣地没有多问,因为很多问题会让母亲尴尬,然后他就会胡诌一些简陋到可笑的谎话,我就不折磨母亲那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袋了。
其实刚才我形容母亲“大发雷霆”不太准确,毕竟母亲很怂,他根本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父亲走后他发脾气都是颤颤巍巍边警惕看窗外边愤怒捶打枕头,可怜得很。
嗯?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我学会了太乙师祖交给我的新能力——缩小咒和隐身术啊。
所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比之前的五百年对母亲了解的都多,而自从知道了母亲的另一面,看着眼前这个满心欢喜挑选花灯的父亲,我心情就会逐渐复杂起来。
我大概是知道我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出了问题,至少他们远不像曾经我以为的那样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严重到我那个胆小懦弱的母亲,竟然胆大包天出轨的地步。
2.
今日我本来是练习缩小咒和隐身术,不知不觉来到了最让我安心的父母的寝殿,我来的时候母亲尚未回来,一早父亲下界斩妖除魔,他去送行,我难得偷了个懒,躲在他们寝殿柜顶的一个镂空龙纹罐子里,变回原型用上缩小咒和隐身术睡起回笼觉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等我被一阵奇怪的动静幽幽转醒就看到下方让人惊骇的一幕——
床上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一个身材高大明显不是父亲的男人双手稳稳地托着母亲的……
想到灯下对我莞尔一笑的父亲,我越发愤怒起来,床上那人和父亲完全是两个极端,父亲雌雄莫辨娇小俊秀,这人身材高大刚猛雄壮,即使是我母亲的出轨对象,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男性魅力的男人。
所以这就是母亲出轨的原因吗?我悲愤地想,对父亲厌烦了就想和父亲和离,去找新的小倌,兔爷了吗?不,这看上去不想“兔”爷而像是“虎”爷,猿背蜂腰气质刚猛如虎的“虎”爷。
男人清朗调笑的声音传来,“今日海会大神下界降妖,倒是便宜了我。”
母亲无力推搡了男人一下,对方却越来越来劲了,凑到母亲耳边低哑道,“夫人,你就不怕被你那魔煞星的夫君发现,你我二人可就被剥皮抽筋,不得好死了。”
母亲一抖,湿漉漉的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我,我不想死,你也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
男人蛮横捏了捏母亲的后颈,“你该叫我什么?”
母亲抿唇,乖巧道,“郎君,三郎君……”
“乖~”男人满意点头,“没事,被发现我们就私奔,你愿意跟我走吧?”
母亲连连点头,“当,当然。”
男人道,“哈,是啊,他那般对你,把你剥皮抽筋,杀了之后丢进海里,又用权势和武力恐吓迫使你嫁给他,你怎么会爱上那么个魔煞星?”
我瞬间睁大了眼,而下方母亲表情也一片煞白,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遇到了什么举世的难题,眉毛纠结地皱成一团,完全不知所措起来。
男人认真看着他的表情逐渐慌张无助,改口道,“罢了,趁你夫君还没回来,小娘子还是好好伺候我办正事吧。”
他手顺着母亲半敞开的衣衫往里探,我终于理清了思绪,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无耻小人!放开我母亲!!”
我完全忘记自己用了缩小咒正团在罐子里,连带着龙纹罐子一起滚到地上,罐子摔个粉碎,我也摔了个七荤八素,挣扎着爬起来,怒视前方,却发现床上两人正震惊地看着我。
“逢,逢儿?!”母亲结结巴巴地叫了声我的名字,然后想起了什么拽着旁边的丝绸毯遮住了半边身子。
母亲出轨对象的那个男人虽然也有些尴尬,却理直气壮地问我,“你怎么会在这?功课做完了吗?”
我大吼,“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欺辱我母亲!”说罢就张嘴欲喷出三昧真火,却在下一刻被男人利落翻身下床单手捏住了长长的龙嘴,这男人力气奇大,我竟然一时挣脱不开,一口火哑在嘴里从鼻腔喷出一股怒极的黑烟。
“放肆。”男人冷声道,“最近跟着师傅学习,他老人家没教你孝悌之道吗?”
你什么立场问我?我想问候他八辈祖宗,可惜龙嘴被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子扭曲着,龙鳞喷张,四爪扒叉,几乎整个盘到了男人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上,却因最强武器被卸,只能用蛇绞的笨办法,男人皮糙肉厚,我这点力气连勒痕都留不下。
“……怎么气成这样?这孩子疯了?”男人看我越挣扎越狠,竟然像是怕伤到我,松了手,我反身一口咬到他的虎口处,细细的尖牙扎紧了他的肉里,含含糊糊道,“畜牲!等我父亲回来一定会把你扒皮抽筋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
“咳咳咳!”母亲好像被呛到了,小声嘀咕,“不愧是父子俩,脑回路真像……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逢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他,他是你爹啊。”
男人好像也想明白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俊不禁地嘿了一声,吐了吐舌,随即无声念了个咒,身子瞬间缩短,变成了一个雌雄莫辨的俊俏少年,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变活人,尾巴拖到地上,这才注意到嘴里的血弥漫着一股莲花的香气。
真是我爹?!!
我终于松开了嘴,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在搞什么啊?”
父亲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子,没好气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母亲却道,“我,我和你父亲玩游戏呢,逢儿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快回自己寝宫休息去吧。”
我狐疑道,“先解释清楚,父亲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还有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父亲却叉腰道,“小屁孩一个我们何须向你解释,你爹妈的床上情趣你现在又能懂个什么?”
“咳咳!”母亲连忙咳嗽着打断他,委婉道,“总之,逢儿,这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事情,快回去吧。”
我脑海中却敏锐闪过一句话,颤声道,“刚才你们好像说,父亲曾经把母亲剥皮抽筋,杀了之后丢进海里,又用权势和武力恐吓迫使母亲嫁给父亲,是不是?”
母亲干笑,“怎么,怎么会呢?逢儿,都说了我们刚才是在玩游戏啦……”
“是的。”父亲却淡淡道,“逢儿,你也不小了,父母的恩怨也不该隐瞒你,曾经你母亲吃人,所以我杀了他,后来老龙王为了替儿报仇,以陈塘关百姓的性命威胁,逼得我自戕。
“我母亲本来为我广修庙宇想通过香火让我重生,但被李靖那个狗东西砸了我的雕像,害我功亏一篑,最后是师傅太乙真人助我以莲藕为基石重生。
“封神大战后,你母亲借封神榜重生,过了许多年,我突然想起了你母亲,便强迫他嫁给了我,这就是我们二人的故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乱如麻,本以为自己是爱的结晶,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扭曲的一个宿敌关系的产物,何止不是爱的结晶,简直的恨的果实。
母亲因为过往的披露有些狼狈地别着脸不敢看我,过了许久,我垂头拱手,“儿臣……先告退了。”
父亲点头,我拉开门的瞬间,扭头问道,“父亲,你爱母亲吗?”
父亲一愣,母亲抓紧了手中的被子,因为用力苍白的手背青筋鼓起,父亲沉吟了片刻,道,
“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母亲更了解我,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母亲,我们都见过对方最恶劣最狼狈的那一面,也了解对方的本性,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纠缠太久,太深了,无论如何,你母亲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点点头,“那母亲呢?您爱父亲吗?”
母亲更加紧张起来,他无助地看看我,又看向父亲,在和父亲眼神对上的瞬间迅速垂下头,轻声道,“我……我和你父亲,无论过去如何,如今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就是母亲的全部回答了,介于父亲在场,他应该说的是实话,但实话也总是这么伤人,父亲神色如常,“是的,我们如今是利益共同体。”
我抿抿唇,离开了。
当晚我失眠了,也许是白天睡的太多了,但是无论是谁家庭突逢大变也会心神不宁吧?不,我苦笑摇头,不是突逢大变,是我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美梦中,现在只是美梦破碎,看到现实罢了。
3.
很久之后母亲主动和我谈起了这个话题,也许那天过后我明显成熟了许多,让他担心了,母亲把我单独叫到他的书房,给我斟茶,认真道,
“逢儿,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大人的事情其实和你没关系。”
我闷闷道,“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知道你们的过往之后我都奇怪为什么你们现在还能在一起,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你们就和离了,我,我就成了个没有爸妈的孩子了。”
母亲失笑,“逢儿,你永远不用担心这点,无论我和哪吒如何,我们都是爱你的。”
他摸着我的脸,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你是龙,是我的孩子,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某天你父亲愿意放我离开,我也会带你走的。”
“可是我不愿离开父亲。”我脱口而出,“即便他在别人眼中多么残酷弑杀,在我心中他都是一个好父亲。”尽管有时有些幼稚,但是他一直以很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是一个非常负责称职的好父亲。
母亲眼神暗淡了瞬间,他笑了笑,说,“我知道。”
我这才意识到母亲才是被父亲伤害的最深那个,连忙道,“母亲,我并不是说您应该原谅父亲……”
母亲打断我,“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那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更况且我父亲逼杀了他,也算一命换一命了,说实话,他恨我才是应该的,是我戳破了他美满的家庭,让他明白曾经爱戴的父亲李靖是个懦弱伪君子的事实,虎毒尚且不食子……现在哪吒恨李靖反而远胜于我。”
我小心翼翼道,“所以您恨我父亲吗?”
母亲坦诚道,“曾经我恨他入骨,我恨他也怕他,他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中,后来他真的出现逼我嫁给他的时候,我恐惧之余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终于落地的安心感,我总感觉他是不会放过我这个搅乱他人生的罪魁祸首的。
“婚后我本以为我会生活在地狱,但是出乎我意料,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他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以自我为中心,却也并不算是个残暴的人,反而找各种灵草让我的双腿恢复了知觉,虽然还是无法行走,但是有混天绫代步,一般也无碍了,我只需要当一个安分守己的玩物,老老实实哄他开心就好了。
“他需要一个爱他的妻子我就装给他看,装的时间长了,我也不知道是谎话说多了就变成了真,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爱了。不过无论爱也好,恨也罢,他都是唯一正视我一切的那个人,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当年我没有吃人,说不定能和你父亲成为朋友呢,他也不会把我抽筋扒皮,我们的人生也会完全不同。
“不过没有如果,人生也不可能从头再来,我就这样每日演爱他,他也知道我在演爱他,他送我的礼物他从来不会找,也不会问,因为他知道我根本记不清也不在意,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我这才知道,父亲走后母亲的表现他知道,母亲也知道他知道,但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戳穿,母亲习惯性的厌恶着父亲,却也在父亲面前讨好他,这就是这对夫妻古怪的“默契”,没有一对夫妻会像他们这么爱恨紧密交织,分不清,道不明。
今天和母亲的对话打消了部分我的心结,和母亲告别后,我出了门,却发现父亲站在开满花的桃树下远远看着我。
我走到父亲身侧他拉住我的手和他一起往宫殿外走去,风吹过树梢,花瓣窸窸窣窣落下,父亲突然开口道,
“我对你母亲的不满早就在他身死之后就一笔勾销了,如今我对他没有恨,只有爱,之前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而且即便我说出爱他,他也会疑神疑鬼,根本不会相信,倒不如说利益共同体让他来的安心。”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父亲一愣,“什么?”
我叹息一声,“您没能看到美满的父母可能不知道真正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知道。”
我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容,
“要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会坚信我是爱情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