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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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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让人难以言说的城市。
一条宽阔的江面将城市一分为二,江的北面是城市的繁华地带,那里的写字楼和金融大厦在白天散发出浮躁气息,到了夜晚,这里的霓虹灯耀眼而华美;电影院紧挨着江边,出入其间的人络绎不绝;酒店和夜总会也在这里,可惜那和我无关,我通常只会呆在家里或者是泡在图书馆里,偶尔会去江边吹吹凉风。
阳光会在晴天的早晨透过冰冷的窗户刺疼我的眼睛,然后会有那永远不变的铃声将我吵醒,跟随而来的,是门外其他两位房客匆忙下楼的声音。我不耐烦的用被子蒙住头,伸出一只手把那重复不断的闹钟关掉,不过十秒钟,我又会立刻坐起身,一边极不情愿的摸索着衣服,一边闭着眼睛打哈欠。
刷牙,洗脸,梳头。
我拿着牙刷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发呆,费力的想着今天是星期几。最后在大脑确认今天不是周末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原本充满希望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然后我会象征性的完成下面的工作。
我洗脸从来都是用凉水清洗,不用洗面奶,而且从来不抹护肤品,那种东西只有留给到我房子里过夜的朋友使用——我会提醒他们这些护肤品有可能已经过期了。
我的头发很短,如果再短一点,就可以连梳子都不用,因为总是一个发型,不会因为晚上睡觉而弄乱。
收拾停当,下意识的把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检查一遍:钥匙,手机,钱包,烟,火机。临走之前,还要环顾一下屋子,这是为了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可每次走出房子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告别的意味。
其他两位房客都是没有结婚的女人,这让我难以接受,一个单身的男人要和两个貌似单身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难免会有些不自在。当然,就算是不自在我也没法子,生活本来就很拥挤,大家彼此体谅,又何妨再拥挤一点呢?
有时候闹钟罢工,她们下楼的声音也足以把我叫醒,高跟鞋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使得整幢楼都会陷入起床的高潮当中,甚至连早上醒来想要亲热一番的情侣们,也不得不暂时停下动作。
她们对我是非常客气的,大家共用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有的时候我还会把洗衣粉和洗发水用错,她们也是毫不介意。每次相遇在客厅或者是厨房,她们都会十分友好的和我打招呼,买了水果或者零食都会分给我一些,我诚惶诚恐的接过,嘴上说着“谢谢”,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目光——不知道她们看出来没有;如果最近有新电影上映,她们会及时告诉我,并且将下载的U盘借给我。我对于她们的大方和谅解心存感激,但同时心里的想法会越来越多,包括那些所谓的龌龊的想法,隐隐约约的在我脑子里闪现。
我上班的地方是在靠近火车站附近的一幢大的写字楼里,每天我都会沿着同样的路线走进地铁,地铁会沿着同样的路线到站,下了地铁,我还是会沿着同样的路线走到写字楼下,然后和步履匆匆的人群一起挤进电梯,电梯基本上会在八点半之前到达我所在的楼层,当我坐到我的办公桌前的时候,墙上的钟表会响起“咚”的一声来告诉我们要开始上班了。
上班的时候是忙碌的,也是枯燥无味的。总是面对着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连笑起来的表情都是那样的定型,没有一丝的新意。我会泡一杯咖啡在我的桌子上,打开电脑,查阅客户给我的留言和邮件,除了有必要,同事之间基本不会有太多的交流。
外贸公司不会像其他实业公司一样,不需要大型设备和大量的人员,不需要太大的场地和门面,只要简简单单的几张桌子,几台电脑和几个熟悉外贸业务的人员,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因此,这类公司的成本是极其低微的,但是收入却很好,只要业务人员足够的稳健,不受到类似于金融危机的影响,沿海地区的外贸公司,基本上都是稳赚不赔,其实也没得赔。
公司的老板是广东人,他曾经自夸普通话说的很好,每次开会听他讲话,我都会请旁边来自广东的同事帮忙翻译,经常被老板误以为我们在说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操着一口粤普冲着我说:“刘朗,要说你就上来说好了。”
我听得懂这一句,他是要我上去说,我便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对着公司的所有人说道:“我非常感谢老板对我的特殊关照,能给我当众表现的机会,以后我会更加努力,为公司赢得更好的业绩。”说完,同事们暗自发笑,但是却给我鼓掌,我看着老板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便对他说道:“老板,要说你上来说好了。”
老板摆摆手说:“你的普通话讲的挺好嘛,以后要踊跃发言。”
我连忙点头致谢,其实我不当时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开会完毕,公司人员要举行年底聚会,他在公司聚会上唱歌,唱的都是粤语歌曲,我听得头大,本来喝了些啤酒,胃就不舒服,再一听他唱歌,更让我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坐在旁边的女同事还关心的询问:“刘朗,你不要紧吧。”我看到她的脸色红润,眼神迷离,以为对我另有目的,还没等我回答,她却忍不住趴在一旁呕吐起来。
等到大家兴致耗尽,啤酒杯摆了一地,老板还醉醺醺的拉着我的胳膊说:“小刘啊,你,你是我们公司的人,人才,要好好工作,我绝对不会亏,亏待你的。”
我当时也喝高了:“您 ,您能不能说,说普通话。”
老板还拉着我不放:“好,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我就放,放心了。”头一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没去拉他,谁知道他说的什么,我看着旁边捂着肚子的女同事,立刻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走过去对她说:“周玲,我,我送你回,回去吧。”她抬起头看看我,没说什么,低着头继续吐。
我以为她默认了,一手扶着她,一手扶着墙,慢慢站起身,其他同事要么在那里擦鼻子抹眼泪,要么哥哥长弟弟短,包间里的音乐很大,我向他们打招呼离开,他们依然没有反应。
我和周玲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来,江面上的凉风习习吹过,我下意识的把周玲抱的更紧了。这里的冬天没有北方那样寒冷,这座城市的冬天几乎没有下过雪,凉风在我耳边挑弄的,周玲的长发一次次的掠过我的脸庞,让我心里面烦躁不已。
这时的我已经清醒了大半,看到周玲还搂着我不放,自己的手臂情不自禁的揽住周玲的腰,她却反应过来,立刻站直身体,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我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睛也直直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把我推开,或者是扇我一耳光。可是,她却再一次趴在我怀里,在我耳边轻轻说道:“送我回家。”
我拦住一辆出租车,问她:“你家在哪里?”
“风华小区。”她平静的回答。
一辆出租车载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消失在这城市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