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蓝洲源》夹心阿糕

6、第六章

　　夜晚即将来临，海中明显开始降温。什么样的水源，孕育什么样的生命。作为山野中的“野兽”，蓝华最懂这一点。山中的泉水，溪流，河川，都是她最亲近的挚友。这个社区距离黄宅巨轮监牢那么近，作为荒野中的贫民，这些人，会不会把她交出去。蓝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选择再住一晚，她对那个奇怪的女生很好奇。
　　月极明时才能识云，今夜就是这样的夜晚，比起之前那个让大海一望无垠清晰可见的夜晚，更加明亮。
　　浪花成沫如云，大海与天际由瀑布相连，海中也是瀑布翻腾，哦，那不是瀑布，而是云。海中极美，像是星云连绵成片，像是在酝酿一个宇宙。
　　蓝华站浮在海中，穿着拖鞋，大剌剌的喇叭裤，松快轻盈，裤腿像是随着海中的风随意地摆动着，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无比的惬意。无形的风像是不停穿越进她的脚下，她像是踩着风。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像是住在这里很久了的样子。
　　她还是没来得及去认识那个奇怪的漂亮的表里不一的女生，因为黄草木终于憋不住了。
　　黄草木的人还是找来了，一片肃杀之气，黄草木终于生气了。
　　蓝华看着这些来势汹汹的人，没憋住，笑了。再有钱，再厉害，还不是得被泡泡裹着，只要把那些泡泡戳破，任他们再怎么凶，还不是得好笑地挣扎起来。
　　黄榕在一边看着蓝华，已经好几天没见，她以为她已经把她忘了，但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她还是慌乱地心跳加速起来，还口干舌燥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蓝华看见她如此，笑了笑，眼中明显有了温度，和看其他人不同。
　　罗心带领着贫民窟里的大家，站在蓝华身边和身后，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她这么快就组建了自己的叫花子队伍。
　　可是罗心他们明显是惧怕黄草木这一行人的，他们就是惧怕他们认为的有钱人，比他们高阶级的人。
　　蓝华走过去拍了拍罗心的肩膀，罗心的目光首先被她的脖子和锁骨和锁骨下的肌肤吸引住，蓝华换下了那身船长制服，随便捡了件这里人的衣服穿，一瞬间，给人一种衣冠不整的感觉。像是在勾引谁。黄榕注意到罗心的目光几乎已经黏在了蓝华身上，本来忧郁的目光顿时被愤怒取代。犹豫也消失不见，而是变得决绝。
　　“不用这么忌惮他们，罗心，这不过是一群装腔作势的可怜虫而已。在新纪元苦苦挣扎求生的弱小者而已。”
　　罗心被她的气息所吸引，好奇地问道：“你真的不会高看他们一些吗？”
　　蓝华看着他，笑意更浓了，“我也在这个世界活到了今天，有很多事我都有所了解，就比如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家伙，我就没一个看得上的，在这样的人类社会，能被使用的，能被放在光芒下的，能被供在舞台上的，能被广泛传播的，能被大肆赞扬的，能荣获奖牌的，都是当权者的宠物，当时社会的傀儡，能被利用的门面和应声虫而已，都是假人。真人，是不会获得上述任何一种待遇的。所以，他们被埋得很深，被压得很死，根本不可能被大众所知，又怎么可能上得了历史书呢？”
　　蓝华见罗心他们更加晦暗的目光，于心不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过，新纪元已经到来，也许，这一切，都将改变。”
　　罗心看向蓝华的眼睛，她的神情那样轻松，那样笃定，于是，他也笑了，并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蓝华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泡泡，和其中带头的连青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在这样好的天气里，就算我马不停蹄地逃跑，也逃不过你们。好了，我不会反抗，赶紧把我带回去吧，别再打扰别人了。现在可是该入眠的时间。”
　　“蓝华，把黑剑交出来！”连青山咄咄逼人的样子，很讨厌。
　　蓝华从背后拿过那把剑，端详了一下，再抬眼看向连青山时，整个人的气质大变，神情冰冷戏谑。
　　“连青山，我刚刚说的那些我看不上的家伙，就包含你这种。狗腿子。”蓝华抽出剑来，将剑鞘再丢回背后背好。
　　蓝华之所以要拿出剑来撑场面，是她突然意识到，依靠着泡泡的那些家伙，一定不敢开枪，也不敢使用利器，可她有剑，还是一把特别的剑，她莫名自信，这把剑，不管多么坚韧昂贵的泡泡，都能轻松戳破。
　　果然，看她举起剑来，连青山神色更沉郁了。
　　黄榕慢慢踱步而来，泡泡很听她的话，让她一点也不显狼狈，这样卓越的气质，在这群人中，更加凸显迷人。
　　黄榕依然斯文温雅，甚至较之平常来，更加的文质彬彬，蓝华喜欢的就是她那份斯文，她喜欢不狼狈的人。
　　可此时的黄榕，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可眼神变化明显，有了丝压不住的精明和野心。与那个初见时全然无害的黄榕，简直判若两人。
　　蓝华眼神也变了，多了审视。
　　“你的那座山野贵地，后来，我们再也找不到了，我知道，那是你的家园，你肯定有办法阻止外来者入侵。你甚至可以让它不再被世人找到。我的确没办法利用它来威胁你，我也没有办法真的伤害到它。可，这里的人，就不同了。他们是你的帮手，那就是和我作对，我要清除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黄榕话说得礼貌，话中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蓝华微微睁大了眼，之后，收起了剑。笑眯眯地笑起来。
　　“我都说我不会挣扎，会老实跟你们走，你何必还这样吓唬我呢？那些人完全跟我没关系，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你总不能随意屠杀所有路过的无辜的路人吧。”
　　罗心等人被黄榕的威胁，恐吓得开始发抖，却不肯离开。
　　黄榕今天戴着眼镜，看起来虽然无害，却十分有距离感，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我们是为了所有人的未来和幸福在努力，新纪元到来，人类若再找不到方法可以与海长久地共处，那或早或晚，人类都将面临灭族的结局。而你，和那把剑，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和剑，我不会冒任何失去你的风险。很抱歉，虽然很残忍，但他们必须死。我要让全世界知道，敢收容你的，不管是人还是族群，只有灭亡的结局。”
　　蓝华的笑挂不住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黄榕，通身蠢蠢欲动的冰冷肃杀的气息，无比骇人。
　　蓝华往前走了一步，没有看其他人，“罗心，带着其他人，马上离开这里。”
　　罗心紧紧握住双拳，脸色惨白，其他所有人，也都是一副神色灰败的样子，他们被吓破了胆。可他们还是没有逃走。
　　黄榕看着蓝华紧张的样子，突然笑起来，全然的讽刺，“你以为一切都不过是场玩笑，你以为你留在这里，只要乖乖跟我们离开，我们就不会迁怒他人。不过是个山中野人，你能知道什么呢。天真的小家伙，现在怕了？来不及了。”
　　黄榕目光一转，看向罗心和其他人，“他们想逃也逃不掉的，我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一个下属凑到黄榕身边，恭恭敬敬地说：“博士，一旦天亮，就会暴露踪迹，只要现在杀了他们，就会有鱼来帮助我们消灭踪迹。”
　　黄榕冷冷哼笑了一声，看向神情可怕的蓝华，“这些泡泡的确很怕你的剑，可你忘了，我们不是贫民窟里的蛀虫，就算没有泡泡，依靠着卓越的水下呼吸系统，就足够我们完成所有的事了。”
　　话音一落，那些来势汹汹的人，就收起了泡泡，通身轻盈的装束和面上的可提供氧气的面罩，让他们看起来像嗜血的鱼披上了人皮。
　　这些人，拔出了剑，举起了枪，对准了蓝华身后的所有人。
　　蓝华面色苍白，眼神冷冽直接到可怕，脊背笔直，“这次是我错了，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无辜的人。”
　　蓝华抽出了剑，阴森森的剑一出鞘，就叫人浑身的血发凉。
　　远处传来轮船的鸣笛声，水风发电厂处也传来轰鸣声，像是什么巨大的怪物慢慢张开了巨口，决定将一切都吞噬下去。
　　蓝华盯紧了黄榕的眼睛，冷笑着说：“女人，一旦这个世界聪明起来，让女人掌握权力，与其作对的一方，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胜算。从这一点来看，新纪元，还不是那么糟。”
　　黄榕没有表情，眼睛深深的像海底暗流，“你不恨我吗？”
　　蓝华举起剑对准了她，冷笑的样子，像个混蛋。“我不会给你机会，也不会给我自己机会去恨你，我会杀了你。”
　　海中的乌云凝聚而来，大片大片的，本来明澈清晰的大海，变得无比的浑浊。但这是清晨即将到来之时的事了，在这之前，大海依然清澈美丽，浪漫清透，血色时不时地翻涌而起，或消散而去，在清澈的大海里，有种清透的美丽。黑色的云影在如此清透的景色中变大、杀戮，简直像是它的一场飞舞的独角戏。
　　那黑色的云影在兴奋单纯地喃喃自语：“她终究还是需要我的……她是需要我的……”
　　蓝华挥舞着黑剑，黑色的云影何时出现，并在她的杀心下夺走人命，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等到连青山最后死在她面前时，她才意识到，她已经完全击败了他们。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一个阴森森的鬼一般的男子在看着她，充满了可怕的欲望，像是在酝酿邪恶的阴谋。那种阴险感，纯粹得可以称得上“天真”。
　　蓝华没有杀黄榕，黄榕已经逃走了。本来说是她要恨她的，这下子，不知道到底该谁恨谁了。
　　罗心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人受到波及，蓝华转身看向他们时，惨烈地笑了一下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