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画图的日子》千淇钰

5、报官

　　林和韵嚼完手上的山核桃仁，拍了拍手，抖擞掉粘上的碎屑，“映翠，走，去把人赎回来。”

　　映翠努了努嘴，“小姐，山核桃你都吃三天了，只剩下最后一把了，怎么赎人啊？拿着一堆核桃皮吗？”

　　林和韵讪讪一笑，看了一眼堆叠在一起的核桃皮，唉，果然，美食当前，无人能挡。

　　听说周子奕被人带走时，林和韵本是想救他的，奈何手中山核桃太过美味，这让饥肠辘辘的她难以取舍。

　　“翠儿啊，你说，周子奕那么大个人了，应该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哈？既然他是自觉跟着什么官家小姐走的，说明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哈，我们稍微晚两天再过去接人也没事吧。”林和韵说话时还嚼着核桃仁，感受到久违的咸香，满意的眯了眯眼，指挥着映翠剥快点。

　　“小姐，你方才不还说周公子身上有伤，又失了忆，留他一个人危险吗？”映翠手上是一点没闲下来，拿石块砸着山核桃，邦邦邦作响。

　　林和韵摇头叹气，“翠儿啊，你不明白你家小姐的良苦用心，他身上有伤，正好去富贵人家吃点好的补补，跟着我们怕是饿也要饿死。”

　　“他身上有伤，府上总会请大夫来瞧，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次给他抓药花了咱们多少银两，等个三五日再去，横竖他伤好的差不多，咱们也不算吃亏。”

　　“再说了，这不还有山核桃，嘿嘿，你别光顾着砸，你也吃啊，补补脑子。”

　　林和韵就这样吃了三日核桃，映翠抡着石块在院中地上砸了数十个坑，被柴大娘看到后念叨了很久，两人只好去村口挖了一箩筐土回来，把院中垫平整了。

　　果然，少一张嘴吃饭，就能够吃饱，甚至还能有余粮。

　　林和韵吃饱喝足准备回屋躺着，照例睡午觉，路过檐下，不知怎的就想起来，那日周子奕也是这般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他那个病弱模样，别再被人折腾没了。

　　“映翠，给我梳妆，咱们去接人。”

　　映翠从屋内探出头来，“小姐，这都是你第三次念叨着接人了，每次你一走到半路，嫌累就又折回来了。”

　　冤枉啊翠儿，每日干半天农活，吃还吃不饱，走那么远的路，鞋子还不合脚，又硬又硌，她能为了周子奕不睡午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再说了，又不是一无所获，每次出门，她都留意着周边，在脑中逐渐细化地形图，不多日就能把村镇的路线都摸清楚。

　　“好了好了，好映翠，这次是真的，这都第五日了，山核桃也没了，咱们去逛逛，要是人没接回来，至少再要点吃食回来。咱们就当是周子奕在外赚钱，咱们盼望着他卖身的银子。”

　　两人这次凭着记忆，选了一条最近的路，终于到了府衙门口。

　　“翠儿啊，这怎么会是府衙呢？”

　　“我听隔壁大娘说，这官家小姐不是本地的，借住在这里，府衙前院办公，后院有厢房。”映翠上前敲了敲门。

　　厚重带点霉味的木质大门发出陈旧的叫声，有小厮探出脑袋，上下打量了两人，神情倨傲，“有事？”

　　映翠说明来意，小厮不屑嗤了一下，“这没有你要找的人，回吧回吧。”

　　说罢就要关门，被林和韵三两步上前拦住，“这位大哥，我要报官。”

　　她抬头指了指门上挂着的牌匾，“这还是府衙吧？我来报官总是可以吧。”

　　小厮犹豫了一下，对着两人说：“等着，我去通传乡长。”

　　映翠也有了底气，将受得气全撒出来了，“要是耽误了时间，横竖也得算你的错。”

　　小厮听了这话，瞪了一眼映翠，“你这人……等着就是，乡长还不一定见你们！”

　　“这都什么人啊！”骂骂咧咧关上了门。

　　林和韵大喊：“要是晚一点，耽误了我寻人，我就去盛京告御状了。”

　　许是她一嗓子嚎叫，引得周边人频频侧目，不多时就有人围在一边，还问林和韵要告什么御状。

　　林和韵冲着大家伙笑笑，“我的便宜夫君，卷了我全部的嫁妆，进了别家小姐的院落，我不得来讨个说法。”

　　听她这么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怎么会有这般的夫君！

　　映翠瞠目结舌看着林和韵，脸上的表情抖动，最终还是一脸骄傲，仿佛在说，小姐都是对的。

　　林和韵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瘦了不少，脸上都没肉了。”

　　“等便宜夫君找回来了，嫁妆也找回来了，咱们吃点好的。”

　　映翠听着她不着调的言语，只听到了一句“吃点好的”，忙不迭点头。

　　过了一炷香，林和韵实在等不了了，正要思索着要不要再把动静闹大一点，门吱呀开了。

　　肥头大耳的乡长裹着明显不合身过分紧凑的官服，背着手踱步过来，清了清嗓子，“谁要报官的？”

　　林和韵和映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遍地饥荒吃不饱下，竟真有人将富得流油诠释出来。

　　林和韵上前一步，“大人，我家夫君卷了奴家首饰，投奔了那个邓姓的小姐，奴家不服，前来讨要说法。”

　　乡长打了个哈欠，“能被邓小姐看上，是你夫君的福气，邓小姐在咱们这里落脚，那是天大的荣幸。邓小姐前几日带回来的人，原是你的夫君。”

　　他冲着小厮挥一挥手，“去给她拿二两银子，人你就别想了，邓小姐还在兴头上，这些比你不值钱的嫁妆贵上百倍有余，拿了银子回去吧。”

　　说罢又打了个哈欠，小厮搀扶着转身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不行了，还得回去歇会。”

　　“大人。”林和韵叫住他，“我只想见他一面，亲自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做？”

　　乡长端着肥硕的身躯转身，眯着眼看她，“你可别不识好歹，本乡长能够广发善心，补偿你的损失，也是看在邓小姐的面子上，你们还都围在这里干什么，等下被邓小姐瞧见了……”

　　“被我瞧见什么？”一个清丽的嗓音响起。

　　“哎呦呦，邓小姐，这怎么起来了，打扰到了您。”乡长踮着脚就往周身华丽的姑娘身边凑，被她拿着鞭子推开，隔出一段距离，“你就是他一直念叨着的人？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女子朝着林和韵靠近，被映翠张着双臂阻止，“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随意打量的？”

　　林和韵拉着映翠的胳膊将人拉到后面，示意她安心，自顾自走上前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邓小姐倒是挺特别的，当街强抢他人夫君，竟也占理，连乡长都要包庇。”

　　这话说的直白，围观百姓议论起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妙人，你不是本地的吧。”女子微微福身，“我是邓宜淑，既然遇到了就有缘分，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邓宜淑的反应倒是她没有预料到的，看起来倒也落落大方，不像是难相与的主。

　　“林和韵，唉，一路流落到这里，承蒙大娘们的接济，只是没想到，傻子夫君还被人拐走了，这可叫我一顿好找。”林和韵同样见了礼，“他脑子不好，冲撞了邓小姐的地方，还请见谅。”

　　“你这是来寻他？”邓宜淑看见这架势，也了然，“放心好了，我邓宜淑可不是强盗，人还完好在后院，请他来府上闲聊作画了几日，请。”

　　闲聊作画……

　　林和韵脸上的笑僵住了，合着他们都在说，周子奕被人看上了美貌，是这个意思……

　　那她这样气势汹汹跑过来，还编排邓姓小姐，倒显得有点小气了……

　　映翠凑近林和韵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小姐，这邓小姐怎么跟想的不一样，我们今天不是还带了家伙？”

　　是的，两人出门前可是捡了个趁手的家伙，本着若是说理说不过，那就采取暴力手段。

　　“嘘，你这样显得我们很傻啊。”林和韵示意映翠见机行事，万一有些人是装的怎么办，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给她难堪，等进了后院，门一关，她们两个弱女子岂不是很吃亏。

　　邓宜淑倒是像自来熟似的，给林和韵介绍着自己的画作。

　　“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要去盛京拜师学艺。”

　　“我的画作无人教导，却是昌宁城独一份的。等我到了盛京，拜在名画大家座下，经此指点，日后必定成名。”

　　林和韵看着院中晒着的纸张，拿起一张准备观赏一下这旷世画作，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邓小姐，还真是有艺术细胞。”

　　画作，姑且称之为画作吧，除了通篇的笔触看得出来作者本人豪放洒脱的心际，再难看出任何一物。

　　“何谓艺术细胞？”

　　林和韵想了想，“很有天赋，未来可期。”

　　邓宜淑骄傲极了，“那自然是，除了耍鞭子，我最擅长的就是作画了，人人都说好。”

　　林和韵肯定点点头，捂住了不同论调映翠的嘴，“我看这张邓小姐画的山就很不错，远近高低各不同。”

　　邓宜淑嘴角的笑僵住了，回过头一脸奇怪看向林和韵，“这是我画的人，这是鼻子，眼睛，下巴……”

　　林和韵哦哦一下，“我就说，哎呦呦，我拿反了，我看那张画的花也好看。”

　　邓宜淑：“那也是我画的人。”

　　“是吗？”林和韵笑笑，“我眼拙，没见过笔墨，连字也不大认识。”

　　邓宜淑脸色终于好看了，“这几日我闭门不出，日日画你夫君的模样，想来马上就要成型，到时候我拿着这几张画作拜访，盛京还不是手到擒来。”

　　原来，这鬼画符一般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人，周子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