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套当皇帝的攻略》葛野

3、第 3 章

　　赫连玉回到客栈的时候，老板、老板娘正在同店小二说话。
　　老板是一位虬髯大汉，身高八尺，脸上有一道疤。
　　疤痕从右眼横贯到左颊。
　　老板娘则是目露凶光，柳眉倒竖，表情肃然。
　　夫妇俩都是汉人长相，身着粗布短打，一派武人气质。
　　关外不比中原，不论男女，总得学一身武艺，保得自身与家人平安。
　　赫连玉未觉有异，向店主人问好后便要回屋休息，却见小二脸色怪异，仿佛便秘一般。
　　他心中有疑，夜晚未敢睡太死。
　　果然，夜半三更时分，他隐约听到房门处传来异响。
　　赫连玉顿时惊醒。
　　为时晚矣！
　　不过瞬息之间，一柄劈柴用的大砍刀便架上了赫连玉的脖颈，将他惊出了一头冷汗。
　　房间里一片昏暗，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脸。
　　突然，房间里的烛火被点亮了。
　　赫连玉看见了客栈的老板。
　　老板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老板娘站在他身后，正在翻赫连玉的包裹。
　　麻烦大了。
　　赫连玉咬紧了牙关。
　　“别动，不然我就宰了你。”
　　老板脸上的伤疤十分狰狞。
　　“你……你要做什么？”赫连玉问。
　　他看着周围的布局，正在想办法逃脱。
　　门是不用想了，唯一可以通行的地方是窗户。
　　但是这是三楼。
　　赫连玉跳下去，命都要丢半条，更别说逃跑了。
　　“你不是我朝人士。”老板对赫连玉说。
　　“我的确不是，”赫连玉想起了他今天对店小二的说辞，“我是欲谷部的商人。”
　　“呵。”
　　老板娘冷笑一声。
　　“欲谷部的商人？”
　　赫连玉听到她的反问，额头的冷汗又出了一层。
　　“宋夏交战，已有半年之久，这半年来，榷场关闭，边境封锁，你做的哪门子生意？”
　　赫连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编的理由有多么不靠谱。
　　“娘们，”老板将大刀逼近了他的咽喉，“找到他的通关文牒了吗？”
　　老板娘将他包袱里的东西全部翻了一遍。
　　“哪来的通关文牒，包袱里连一张纸都没有。”
　　“说！你是从哪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面对二人的质问，赫连玉答不上来。
　　他绝不能说实话。
　　可现在假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老板看赫连玉久久不语，狞笑一声。
　　“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出手也大方，该不会是哪个部落的王子吧？”
　　猜得真准。
　　“我……我说，我是……欲谷部可汗的小儿子，偷偷跑出来玩的。”
　　“哦？偷跑出来的玩的？”
　　老板与老板娘对视一眼：“两国交战，你跑到边境来玩？”
　　“我……我年轻，不懂事，没见过打仗，一时好奇，就跑来看看。”
　　老板娘嗤笑起来。
　　“娃儿，你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不可能是王子，哪个王子不是前呼后拥，仆从数百的？你少用王子的名头来吓唬我们！”
　　“汉子，别和他废话，我们不如将他扭送官府，听凭官家决定。”
　　还不如把我杀了。
　　“婆娘，何必送去官府这般费事，不管他是谁，我们把他杀了，拿走他的财物，他在此地，一无亲朋二无好友，便是就地埋了，又有谁知道？”
　　还是送去官府吧。
　　“你们不能杀我！我父王已经发现我偷跑出来了，你们就不怕他追查到这里，杀掉你们吗？”
　　“小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赫连玉感觉自己的喉间有一丝凉意，隐约传来细密的疼痛。
　　肯定流血了。
　　“这里是玉泉镇，你一个外邦人，大概没听过玉泉镇的名号吧？”
　　玉泉镇？名号？
　　这不就是个镇吗？
　　“玉泉镇，”老板娘的声音响了起来，“地处玉门关外，玉门关的军爷，一大半都是从当地各乡镇征集，闲时屯垦，战时戍边，人人能上马，家家有兵器，莫说是你们欲谷部，便是夏族太子赫连风率骑兵劫掠此地时，都铩羽而归！”
　　真是踢倒铁板了。
　　他就不该来这儿！
　　马儿！你可害惨了我！
　　“可是，我好歹……也是一个部落的太子。”
　　赫连玉转变了策略。
　　他必须装成欲谷部的王子。
　　不然，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欲谷部，每年向宋人皇帝送奇珍异宝，早就是宋国的一部分了，你们要是杀了我，就不怕我的父亲向皇帝禀告——你们这家客栈，还能开得下去吗？”
　　老板面露犹疑。
　　“不如，你们把我送交官府，官府把我送回欲谷部，就说，你们不过是碰到了我这个行路可疑的人，而我不过是个隐瞒身份的王子。这样，各自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厢房内一片寂静。
　　“汉子，”老板娘先开口了，“不如就照他说的做。”
　　赫连玉心下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不成！”
　　老板一口否决。
　　赫连玉肚子里的那口气又了提起来。
　　“自从开战以来，咱们这儿可就没来过活人，钱见不到一个子儿，婆娘，你别被他吓着。”
　　谋财是他们的重点。
　　为了谋财才会害命。
　　“钱都给你们，照我说的办。”
　　赫连玉努力让自己不露怯。
　　“只要你们放我走，我一定对今晚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你们要是敢杀了我，欲谷部必定不死不休！”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店小二在门框外探出了头，他面露惶恐，想来已经是被吓破了胆。
　　“你来做什么！”
　　老板娘回头看到了小二，厉声呵道。
　　“老板……老板娘，我看，我们还是放他走吧……”
　　“你个混子，你懂什么！”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咱们以后，不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吗？这……这万一官府追究起来……”
　　“只要闭紧嘴巴，谁能知道他死在我们这儿？”
　　“这……这……”
　　小二与赫连玉对视一眼。
　　赫连玉知道对方是想帮他，但是无能为力。
　　还是得靠他自己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赫连玉不会武功，脑子也不灵。
　　他本来就是一个草包，怎么能指望他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如果面前的两人执意要杀他，那他也无可奈何。
　　“也罢，你们动手吧。”
　　赫连玉闭上了眼睛，决定引颈受戮。
　　一切都是天意。
　　他成功从王帐抢了马逃跑，一路没有被追上，偏偏在玉泉镇的客栈里阴沟翻船。
　　时也命也，他无话可说。
　　老板没想到赫连玉这么快就放弃了。
　　“你就决定这么去死了？”
　　赫连玉已经懒得废话了，他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他听到砍刀的破空声，只希望老板的砍刀够锋利。
　　要是砍一刀下来他还死不了，就太折磨人了。
　　砍刀没有劈下来。
　　赫连玉睁眼，看到小二抱住了老板的腰，又扑通一声跪下，为赫连玉求情。
　　老板娘走上前来，将店小二一脚踹翻在地。
　　“我看你是被鬼迷了眼！”
　　小二刚想爬起来，老板将砍刀挥到了他的面前，在地板上砍出了一道裂缝。
　　嚯！磨得够锋利的。
　　被这么一打岔，他原本已经熄了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决定还是不要那么快就死。
　　“拿命来小子！”
　　老板怒喝一声。
　　砍刀被举到了半空。
　　赌一把！
　　赫连玉纵身一跃，撞开了木窗，直直地向下掉去。
　　他闭着眼，不敢看周围的情状。
　　马蹄声。
　　“吁——”
　　“谁？”
　　“什么东西？”
　　“停下！”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
　　赫连玉被一个人接住了。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天旋地转。
　　马儿突然间多承受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长啸嘶鸣。
　　那人单手抱住赫连玉，另一只手将马缰勒死。
　　马儿高高跃起，又落到了地上。
　　颠得赫连玉两眼发黑。
　　随后，他听到了几声急促的马蹄响。
　　身下的马儿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之后，不动了。
　　“你是谁！”
　　赫连玉听到一声厉呵。
　　随后，他就被人扔下了马背。
　　还行还行，比直接从三楼摔下来强多了。
　　赫连玉在地上打了个滚，不敢拖延，连忙爬了起来。
　　来人身骑高头黑马，马匹的脸上戴着铁制的面具，四足皆装备铁蹄。
　　是战马！
　　而那人身着玄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玄衣上隐隐反光，似乎用金线绣着一个虎头。
　　跟在玄衣人身后的人赶到赫连玉面前，将玄衣人与赫连玉隔开了。
　　“什么人！”
　　为首的士卒质问道。
　　赫连玉看见他们的腰侧皆有佩刀。
　　该是出城巡查的小队军士。
　　老板和老板娘冲出了客栈门口，见此情形，亦不敢出声。
　　“军爷……救我！”
　　赫连玉嘶吼道。
　　一连串的惊吓，他实在已经精疲力竭，不知如何是好了。
　　客栈附近的屋子里有灯光亮起，隐约还有兵甲之声。
　　想来是被赫连玉这一声呼救惊醒了，欲爬起来看看，是否有强寇来袭。
　　客栈老板并没有说错——玉泉关的确全民皆兵。
　　玄衣人下了马，一挥手，士卒们自动让开到了两边。
　　赫连玉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带回了客栈之中。
　　门关上的那一刻，玄衣人手下的人已经将马匹隐藏好了。
　　整条街上安安静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在客栈正堂烛火的映照下，赫连玉看清了玄衣人的相貌。
　　长身玉立，貌若潘安。
　　恍似天上人。
　　赫连玉呆愣半晌，直直地对上了玄衣人的目光。
　　“你是谁？这里出了什么事？”
　　赫连玉听到玄衣人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