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生劫》林阚

38、雨夜琴心

　　谢珩那“以笔代茶”的孟浪举动，让云鬟接连几日都心神不属。唇上那冰凉又灼热的触感，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她甚至不敢再去书阁，生怕与他独处，那令人心悸的暧昧会再次失控。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

　　这日傍晚，乌云压顶，闷雷滚动，眼看一场暴雨将至。云鬟因白日被派去库房清点一批新到的宣纸，回来得晚了些，刚走到通往婢女住所的回廊，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织成一片雨幕。

　　她正暗自庆幸带了伞，却见回廊尽头，听雪轩的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廊下，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了。月白的衣袍在昏暗的天光下格外显眼，不是谢珩又是谁？

　　云鬟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转身绕路。可雨势太大，另一条路更远，且无处避雨。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谢珩已经看到了她。他隔着雨幕望过来，目光深邃，朝她微微颔首。

　　避无可避。云鬟只得硬着头皮，撑着伞，快步走了过去。

　　“公子。”她停在几步开外，敛衽行礼，垂着眼不敢看他。

　　“雨势太大，暂且在此避一避吧。”谢珩的声音在哗哗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云鬟低低应了一声，收了伞，站在回廊的另一侧，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雷声隆隆，电光偶尔划破昏暗的天际，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出她不安绞着衣角的手指。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雨声喧嚣。

　　“那几卷乐论，可看完了？”谢珩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如常，仿佛那日的“以笔代茶”从未发生。

　　“……尚未。”云鬟低声答。

　　“若有不明，随时可来问我。”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近日……都在。”

　　这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云鬟的心。她依旧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雨似乎小了些，但依旧绵密。

　　“那日……”谢珩忽然又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是我唐突了。”

　　云鬟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他竟然提起了！

　　她慌乱地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

　　“没有？”谢珩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雨声掩盖了他轻微的脚步声，直到他靠近，云鬟才惊觉。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凉的回廊柱子。

　　“那你为何躲着我？”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低头看着她，目光如这雨夜般深沉莫测，“连书阁都不去了。”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云鬟心跳如鼓，几乎要窒息。她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摇着头，眼中因慌乱和羞窘而泛起了点点水光。

　　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谢珩心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终于绷到了极限。连日来的思念，那日指尖残留的柔软触感，以及此刻她就在眼前、毫无防备的姿态，所有理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

　　“啊！”云鬟低呼一声，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坚实的怀抱。手中的油伞“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他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夏衣传来，瞬间驱散了雨夜的凉意。云鬟惊骇地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有平日的疏懒戏谑，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渴望与深情。

　　“云鬟……”他低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压抑。

　　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俯下身，准确地攫取了她因惊吓而微张的、柔软的唇瓣。

　　轰——！

　　云鬟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炸得灰飞烟灭。他的唇带着雨夜的微凉，却又无比灼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在触及的瞬间，流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

　　起初只是唇瓣的相贴，带着试探的轻吮。他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动作便愈发轻柔起来，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他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捧住了她的后颈，指尖插入她微湿的发间，带着一种霸道的温柔。

　　唇齿间是他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味道。云鬟从最初的震惊与抗拒，到逐渐被他炽热的情感和温柔的力道所融化。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原本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的手，不知何时已无力地攥住了他的衣襟。一种陌生的、酥麻的、令人晕眩的感觉从唇瓣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软，只能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才不至于滑倒。

　　她生涩地、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长睫紧闭，脸颊绯红如霞，如同风雨中摇曳的芙蕖，柔弱而美丽，全然交付。

　　谢珩感受到她的顺从与生涩的回应，心中狂喜与怜爱交织，吻得愈发深入缠绵。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要将连日来的思念与压抑的情感，尽数倾注于此。

　　雨声依旧哗然，雷声偶尔轰鸣，但这回廊一角，却仿佛自成天地，只剩下唇齿交缠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剧烈的心跳声。世俗礼教，身份差距，在这一刻，都被这倾盆大雨冲刷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云鬟因缺氧而发出细微的呜咽，谢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瓣，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云鬟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喘息着，眼神迷离，唇瓣红肿，带着被狠狠疼爱过的痕迹，娇艳无比。

　　谢珩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但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了。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声音低哑得可怕：“现在……还躲我吗？”

　　云鬟回过神来，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叛了某种规则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推开他，捡起地上的伞，也顾不得撑开，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冲入了依旧未停的雨幕中，瞬间消失在朦胧的雨帘之后。

　　谢珩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抬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还残留着她气息和温度的唇瓣，那里仿佛还萦绕着她的柔软与甘甜。他缓缓闭上眼，任由冰凉的雨丝飘落在脸上，试图平息体内翻涌的炽热与悸动。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他再也无法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