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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用治或者治不了 ...
已是五月暮春,天气渐渐转暖,从洛都移来的榆树开始飞荚,积满城门楼脚。
大兴城东壁门南,本是前朝十分有名的巨贾曹遂义所造“二十间店”,自高祖皇帝受禅以来逾三十年,现已是道政坊有名的交际邸店一条街。
塌坊内人声鼎沸,往行人在此歇脚,店内大多是头戴平巾帻,身着黄布袴褶和赤毛裤腰带的牙人行商,
住店的住店,吃酒的吃酒,货易的货易,一时间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店门口大多是行贩担来的食摊,同店主人交了私租,摆了些席案,做些小本的贩茶、贩饼生意。
外来的客商进了延兴门,在塌坊内存了货,讲完价,便可腾出嘴来吃一碗解渴的薄荷粗茶。
”今年龙王爷也忒不领情,一连两个月天落水,哪个能吃的消?“ ,一个红面短须的汉子道,
"京兆这六十里甜水河,往年到了三月三酿甜酒,今年酿出来苦的很,吃酒都吃不得痛快!"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粗人到底还是粗人,“ 对面另一白面客商笑道,”甚么甜水河,那叫醴泉。有道是 “魏曰宁夷,周曰新畤。”
开皇十八年才改称醴泉,开了酒禁。或云前朝张贵妃酷爱甜酒,要是放到从前,这酒从哪一窍也通不到你这庄稼汉肚子里。”
汉子不服气地抹一把嘴,咕哝了几句便不再言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厢一个皂衣短袍打扮的小厮看了看怀里的酒坛,小声对身边素衣之人说:
“公子,这醴泉县令给的酒这么金贵?怎么还和宫里的人有关系?“
被称作公子的人微微颔首道 :
“ 嗯,不是现在宫里的,是以前的宫里。我从前也只听过醴泉甜酒之名,没想到还有这般来历,今晚你先替我尝。”
小厮一下子笑逐颜开,说罢二人留下两枚钱,遂起身向西离开。
一主一仆并未骑马,而是步行穿过东市和平康、宣阳二坊,
到朱雀大街正赶上端午诗会,到处都是得意洋洋、红衣贤冠的新举子。
其中身着素袍深衣,腰间佩剑的二人显得十分突兀。
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挤挤挨挨地穿过朱雀大街,来到翠选街头,
此时抱酒的小厮已经大汗涔涔,三步并作两步走上门前,扣响了乌沉沉的实榻大门。
“青州窦观求见,仆应刘恭俭刘大人之邀来为长史看诊,还请代为通传一声。”
片晌后,一位绿衣女使迎出来,领着窦观和小厮松风进了内厅,边走边急切道,
“医师远道而来,实在辛苦,只是我家娘子病情亟猛,太医署的博士流水一样地来,流水一样的败走,实在没了法子,才托刘大人请您进京。“
这女使脚力极稳极快,一眨眼就转过假山和流水,穿过半个庭院,窦观尚能跟上,松风只能一路小跑,
听见“娘子“二字,不由得瞪大眼睛,窦观本想阻拦,但他心直口快已然问道:
”我们来是给晋王府的左仆射林逾看诊,不是甚么娘子,病患都能搞错,无怪乎什么太一薯太二薯的治不好。“
听到这话,使女一愣,旋即笑道,
“倒是我的错处,刘大人没提,我也没说——我家小姐便是这晋王府的左仆射。“
说时已到了中堂门前,窦观温声说道:
”贻让虽然并未言及大人身份,但其他病状写的很详细,既有男女之别,无非是药材用量和配佐需要调整,并无大碍,某既然来了,就有把握能让仆射大人好转。还请小娘子放心。“
说罢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松风,“松风,以后不可如此冒失。”
使女颔首福了一福,然后打开门,领二人进了堂屋。
屋内青木香扑面而来,木几上金丝镶花的盘子里盛着一山高的樱桃。
这厢二人进了门,那厢林逾梅正伏在案上为夏祭的祀考犯愁。
暮春天气转暖,兰矢一贯揪着耳朵要她添衣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此时只着方心曲领绛纱单衣,领褾五色,腰间不见印绶,仅悬一块系着八宝络子的水苍玉。
窦观二人上前口称仆射拜倒,只见上首女子面若银盘,青丝比瀑,尤其是一双眸子顾盼神飞,丝毫不见病容。
松风看得呆了,窦观也暗自心惊,心想:
“素问灵枢经云,上医睹色察目则知其散复,今天这病患目明如此,
要么是元气已然大复,要么是劳心过甚,元气大散,神全由双目泄出。
前者不用治,后者治不了。刘贻让啊刘贻让,你这回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想虽这么想,但还是走上前去先请一脉。
隔着纱衣,窦观三指搭在林逾梅腕间桡侧,他手上有农作留下的厚茧,触在娇嫩的皮肤上,让林逾梅痒痒的想要发笑。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林雪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大夫,
窦观从小就是画一般的美男娃娃,及冠之后更是天生一张笑脸,眉目如削,丰唇隆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嚯,”林逾梅暗赞,“这男大夫生意如此红火,一半靠的恐怕是这张脸,如此美人,只在山野之间当个游医真是可惜了。”
“大人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窦观用一贯含笑的神情望向林逾梅,说道,
“某三月前于琅琊郡接到贻让来信,信中说大人一年前心疾复发,一开始无故流泪、呕水,后至于吐血、耳鸣,四肢厥冷,喉??,背痛,不仅梦中惊厥,白天也常见虚影。林大人,这症状对也不对?“
林逾梅忙不迭点头,心道这俊郎中确实有两下子,窦观眼中笑意渐浓,又说
“灵枢经中有云,五藏之病变,对应脉之缓急小大、滑??之病形,大人心脉微缓,??甚,确有邪入于阴经,滞于心府的症状。只是……“
“只是什么?” 林逾梅问,
“虽然脉相上有些表征,但并未严重到导致吐血、幻视的程度。贻让信中说,大人胎中本就带有不足之症,若有外因引动心脉中气血逆行,也能导致相同的症状。如果不是太过唐突的话,某想多问一句,一年前,大人身边是否发生什么重大变故,譬如家人亡故,或者官运波折?“
林逾梅望向窦观的眼神暗了一暗,但还是笑道:
“窦医师神机妙算,不知您在青州可否听说过一年之前的和县民变?”
“不曾听说。”
“我尝有一挚友,一年前陨难于和县,得知消息的当天我便病倒,此后公署之事接踵而来,不暇将养,时至今日终于不能再拖,这才请您来医。”
听了这话,窦观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吐血、耳鸣、头风,每个病状听起来都实在可怖,但在面前这位形容瘦削的小娘子嘴里,仅有‘病倒’二字。
这位林大人,恐怕是本朝崔伯渊式的人物。
想到这里,窦观语气不免更缓和了些,柔声劝道:
“这恐怕就是了,当年郁结,如今尚未疏通,所以病情反复,情状十分唬人。至于这心病和身病究竟几几开,开什么方抓什么药,某还需要多观察几日,再下定夺。“
林逾梅听窦观言下之意,好像这病并不难医治,心中不免也拨云见日,畅快许多。登时吩咐阿矢腾出北堂空房,作为主仆二人下榻之处。
一出堂屋,松风早已按捺不住,低声向窦观雀跃道:”怎么样,公子,这位林娘子大人的病您有几成把握?“
窦观轻叹一口气,清俊的脸上现出一丝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愁容,
“什么林娘子大人,林大人娘子的,你只称林大人便可。至于把握,我不敢说。她这病症实在奇怪,明明面相、脉象都不像如此重病之人,但贻让必定不会扯谎,我们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此后每天来请一脉看看。“
这话松风不知明没明白,但还是喜道:“好好,事缓则圆,事缓则圆。公子不必着急,我看这林宅陈设镶金嵌银的,十分雅致,咱们多住几日也不亏!”
说话间已到北堂,兰矢与当值的小厮交代一番便径自去了。
待到二人将行李和随身所带药材、针剂等清点归置一番,已是暮色昏沉,月上西楼,中堂派人来传膳。窦观梳洗一番,换上一身崭新的缀锦边翻领皂袍,由小厮领着往膳堂去。
窦观到时,林逾梅正好三盅蒲陶酒下肚,已经面有绯色。
窦观见她,拱手称“林大人”下拜,胸中有三分了然——林大人一介女质,周旋在朝堂之上,林宅中又只有几个使女小厮,无人可与吐衷情,今天自己来,恐怕是来接着治心病的。
林逾梅挥挥手示意窦观就席,侧身倚在朱紫隐囊上,向着对面道:
“你既然是贻让好友,自然也能当我的好友,这一口一个大人叫得我真真心慌,我家名逾梅,表字雪时,你我以后便以字相称可好。“
窦观就席,颔首道:
“某与雪时一见如故,自然愿意交这个朋友。可惜某父母早逝,自小浸淫医术一道,及冠时也不曾取字,唯有师傅所赐的“净治”二字为号。倘若雪时不嫌弃,便可以此号唤我。“
林逾梅并未回答,手中又斟满一杯酒,望着金盏中映出的明月出神。背后桃树婆娑,将影冷冷地映在青砖地上,更加显得府中生气寥落。
窦观看林逾梅不回话,又见此景,不由得有些为这位新识的雪时大人心伤,于是换上亲切医生的营业微笑,先开口道:
“我倒对雪时有一事好奇,不知该不该开口。“
“你问。”
“雪时经纶满腹,府中处处清雅,可府上两位姑姑之名却十分亲切,不知道这“阿喜”和“阿使”中的“喜”、“使” 是哪两个字?“
林雪时猛然抬头,窦观看见对面之人一双水眸中精光划过,不由得心中一颤——这十分奇异的神情,今日初见时也看过一次。
“这是阿喜,李梅檄,这是阿使,孙兰矢,“林雪时伸手指向一旁侍从的二人,
两位使女则有些骄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我幼时曾染重病,每天连卧房都出不去。原本我们家中,仆役称呼都是世袭的莺莺燕燕、琴棋书画一类,我十分不喜,清醒时便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有道是”檄矢不逮,网罗无侵“,我小时候总是想,倘若能够将这樊笼中射来的病箭都变成梅兰之类的香草,活着便也没有那么苦痛了。”
说到此处,林逾梅展颜,“不过,梅兰二字犯了某与舍弟之讳,想当年我母亲没少因为此事教训我,为了尽孝,平时便只能称阿喜,阿使,连带着字也写成常见的喜使二字。”
窦观听罢有些心痛,却权当是医者仁心,见不得普罗大众受苦受难。遂双手奉杯,要敬雪时一杯。
“净治,你从青州来,和我母亲是同乡。给我讲讲琅琊郡风俗可好?“
“嗯。琅琊本为山名,潍水便出于此山。河常浊,而唯独潍水一支像镜子一样清。水边有鹿野,在春天沿着长满苹草的小径翻越琅琊山,便可听见呦呦鹿鸣。“
林逾梅已经喝到第七杯,眼皮开始打架了,听着窦观娓娓道来,那绿野鹿鸣的画境仿若就在眼前,一时间倦意涌上,不能自制。
“秦始皇帝曾经游经大乐山,建琅琊台,台上有一个神渊,如果有人触碰它,它就会变浑浊,而如果斋戒几日再碰呢,又会变清……雪时,你还在听吗?”
看林逾梅已经倒在案上不省人事,窦观忙叫两位使女来将她扶回屋休息,
又叮嘱以后林大人要酒,万不可说给就给,必须定时定量,哪怕是蒲陶酒这种甜果酒也不能多喝。
两位使女还是第一次见哪家公子絮絮叨叨的啰嗦模样,禁不住偷笑,一迭声地应下。二人各回各屋按下不表。
待到窦观回到北堂,松风已经候着多时,人后竟是完全不同的机警神情,一席黑衣劲装,同下午那个蠢笨小厮判若两人。
“主子,派去林宓府上的探子回报,这位林仆射乃是两年之前搭上了晋王的线,一开始是作幕僚侍从左右,后由晋王亲自举荐封左仆射。其父林宓立场犹未可知,但从林逾梅离府自立门户来看,应该还是划清了界限。另外其他细节,都在奏报之中。”
窦观接过乌木信筒,沉吟半晌,说道:
“派人盯着中堂的动静,刚才我们在院中吃酒,旁边立着的马夫、烧火杂役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不知道是林宓派来保护女儿的,还是晋王那边派来保护这朵美娇娥、解语花的。”
松风领命离去,窦观盯着案上燃了半宿的烛火和滴落的烛泪,轻声叹道:
“如意婢啊如意婢,你为何非要来淌这从龙定鼎的浑水。离权柄,全性命,少磋磨,这还是你同我讲的九字真言,我一直记到现在,没想到再见之时,你竟已是这天子毂中人。”
男女主终于见面,逾梅大赞窦观为美男子,窦观大叹居京兆为官不易,劳心劳力。史密斯医患好戏开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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