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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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蘑菇从地上弹起十公分，雪白菌丝仿佛一团聚酯纤维人造毛，在干燥极易充满静电的冬日里，炸得像个刺猬，根根竖起。
躲起来！
顾夏转身一钻，那是一棵粗壮的大树，不知经历了什么，树脚差点被连根拔起，已经从泥土里翘起大半，小蘑菇正好钻入错综复杂的根系之间，这简直是天然的避难场所。
外面哇哇的叫声还在持续，愤怒的乌鸦正着潜伏着寻找机会复仇。还有那些丑陋的紫色蘑菇，也在咕叽咕叽的逡巡。
小蘑菇从树根间隙探头往外看，眯眯着眼睛看了很长时间。
乌鸦和紫蘑菇不肯离开，也不敢近前，它们都害怕那头野猪。
顾夏想：我也怕……
但幸好野猪在睡觉，没有苏醒。
希望野猪睡得再久一点，这样乌鸦和坏蘑菇就会失去耐心而离开。
一路酷跑消耗了顾夏太多的体力，他感觉“手脚”酸软，每一根菌丝都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很累，很困，但不敢睡觉。
还有一些饥饿。
自从变成一朵蘑菇，顾夏发现自己很容易肚子饿。
这里除了树根、落叶、泥土之外什么也没有。菌丝抓住几片身边的烂叶子，顾夏嘴巴里立刻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很难以形容，太难吃了。
像煮糊成渣的一锅粥，已经碳化。
咳咳咳……
菌丝将烂叶子扔远，这个不能吃。
顾夏发现，他可能是最挑食的一朵蘑菇。
哇哇的叫声渐渐远去，坏蘑菇也似乎已经离开。小蘑菇谨慎的竖起耳朵倾听，他担心这是捕猎者的小心机，只等自己踏出避难所，它们就会打个回马枪。
顾夏的听力很好，用心就可以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
乌鸦和坏蘑菇的确走远了，没有折返的想法，声音很快听不到，这让顾夏松了口气。
太好了，那就……安全了？
噢不，小蘑菇钻出树脚，然后僵硬的像一枚被晒干的蘑菇干。
乌鸦走了，坏蘑菇走了，但还有那头熟睡的野猪！
野猪难道在冬眠吗？它真的很能睡，一动不动，已经很长时间。
野猪可比乌鸦和坏蘑菇大多了，看起来也危险多了。小蘑菇谨慎的贴着大树，试探性移动。
距离稍微近一点，顾夏闻到一股血腥味，就从那只大野猪身上散发而来。
小蘑菇努力瞪大双眼，模糊的视线没有得到改善。难道大野猪不是睡着了，是死掉了？怪不得会一动不动。
下一秒，下一瞬，小蘑菇圆润饱满的脑袋里，不可抑制的展开了大片的联想。
红烧肉，锅包肉，小酥肉，粉蒸肉，蒜泥白肉，水煮肉片，糖醋里脊，还有猪脚饭！叉烧饭！卤肉饭！
好饿……
真的好饿……
顾夏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缩回树脚下，再等等，再等等……如果那只大野猪仍然一动不动，那么它很有可能就是真的死掉了。
小蘑菇想吃肉。
顾夏耐心的等待着，菌丝们一会儿挥舞一下一会儿挥舞一下，起初小蘑菇以为是他的菌丝们觉得无聊，可渐渐发现不是这样。
菌丝们在给他擦口水。
已经两个小时了吧？无法查看时间，但或许更久。
小蘑菇睁大困倦的眼睛，打起精神，再次从树脚下钻出，偷偷祟祟朝着大野猪移动。
灵巧的蘑菇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只是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是肉！吃一点，吃一点！
菌丝仿佛纤细的手指，交错着摸向死去的野猪。
啊，等一等。
正在流口水的小蘑菇震惊，那是什么声音？本以为是微弱的风声，现在听起来更像是浅浅的呼吸声。
野猪没有死，不可以吃，这太危险了！
小蘑菇害怕的调头就跑。
啊，再等等。
距离实在是很近，逃跑中的蘑菇扭回头，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儿眯紧眼睛。
这强壮大野猪长得莫名人里人气。
顾夏折返回去，再三确认。真的不是野猪，是人！
这是顾夏莫名其妙变成蘑菇之后，第二次遇到人类，却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人类。
“野猪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不到三十岁。冷棕色的短发混着泥沙，高挺的鼻梁沾染血迹，昏迷中微微板着唇角，英俊而严肃。
他浑身都是血，伤的很严重。
得救他！得止血！
顾夏脑袋里冒出迫切的想法，可……一朵小蘑菇要怎么救人？
野猪先生孤零零的躺着，身上没有任何急救物品，小蘑菇围着他转了整整三圈，唯一的通讯设备被摔得稀烂，无法派上用处。
得救他！
这个念头仍然徘徊在顾夏脑袋里。
小蘑菇快速的奔波在石块与枯木之间，就如一只逃命的可怜兔子，先是向北，再是向西，在附近不断寻找着，或许有什么草什么叶，是可以用来救命的。
顾夏不敢走的太远，只带回来一些树叶和树枝，菌丝举起那些破烂摇了摇，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救不了人。
难道要看着他死掉吗？
小蘑菇仰头望向昏迷不醒的野猪先生，心中弥漫起一股浓重的绝望与迷茫。
找不到止血药，也无法叫人来救援。我真是一朵没用的蘑菇……
啊！
伤感中的小蘑菇“大叫”，他突然被什么砸了脑袋，感觉懵懵的，眼前也变黑了。
好重……
菌丝们结成一张大网，笼罩在小蘑菇四周，将袭击小蘑菇的东西顶起一些。
太沉了，小蘑菇咬着牙用力。
那是一只手，是野猪先生的手。
受伤昏迷中的野猪先生突然动了，或许没醒，只是动了一下，一只对蘑菇来说非常庞大的手从天而降，将顾夏扣在下面。
小蘑菇用尽全力想要顶起那只手，可力量悬殊。这是什么末世版本五指山吗？真的好重。
Q弹润白的小蘑菇被那只受伤的手蹭了一身血，瞬间变成白杆杆红伞伞。正在努力顶起五指山的菌丝们开了小差，大网溃散，菌丝们不由自主缠绕在那只大手的指缝间，像亲昵的恋人，十指相扣。
菌丝也染上了血液的颜色，白色与红色交织，白色与红色过渡，白色与红色融合，菌丝们吸附在野猪先生的手上，轻轻蠕动，轻轻吮吸，品尝着血液的味道。
人类的血液，是甜味的……
可……可乐？！
顾夏诧异的睁大眼睛，他的嘴巴里含着满满一口可乐，很甜但清爽。
饥饿的时候能喝下一瓶可乐，绝对是幸福的事情，尤其是在这无比残破的世界。
菌丝们更加热情的缠绕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停吮吸不停舔舐。
甜蜜清爽，甚至带着丝丝柠檬香气的液体让小蘑菇着迷，这远比烤鸭和碳水更让他迷恋。
但可乐不应该是温暖的。顾夏喜欢冰镇可乐，他从来不会去喝什么姜汤可乐。
一瞬间，顾夏睁大眼睛，菌丝像受惊的小鱼迅速后缩，尽数躲避在小蘑菇身后。
不，不是什么可乐。不可以喝血，那位受伤的先生会被吸干的。
小蘑菇感到害怕，吓得他想要逃走，一猛子就从野猪先生的指缝中挤了出去。
他差点头也不回的逃跑，可还是有一小撮贪吃的菌丝，怀念着人类鲜血的味道，偷偷缠绕在野猪先生的食指间。
小蘑菇被菌丝拽的坐倒在地上，还弹了两下。
他想叫回自己的菌丝，焦急的催促，菌丝任性的摆动，还对小蘑菇轻轻招手。
野猪先生刚刚血迹斑斑的大手，已经被小蘑菇吮吸的相当干净，甚至找不到一丝血迹，甚至找不到一丝……伤口。
顾夏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他非常肯定，刚才野猪先生的手上有很多擦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可现在，一切都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伤口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除了消失的伤口外，野猪先生的手上沾染了一些透明粘液，滑溜溜、黏答答。
顾夏有些窘迫，他怀疑那是自己的口水，是小蘑菇的粘液。
难道蘑菇的粘液有治愈伤口的作用？
这么说，我是一朵好蘑菇。
顾夏模糊的近视眼中迸发着希望，如果真是如此，说不定可以救活野猪先生，而小蘑菇也能饱餐一顿。
蘑菇舔了舔他不存在的嘴唇，菌丝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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