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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一股无名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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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煨什么?”
卫其欢心一跳,随即意识到这不是归澜的声音,高高悬起的心又缓缓落了下来。
琥眼神怪异,还带着点担忧,“你咋了?”
随即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会是还想着那顿饭吧?你就这么被收买了?”
卫其欢尬笑两声,由于那张常带着的冷面的脸,显得颇为不友善,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收了笑,但语气竭力温和了些,“只是在想晚饭,多谢师姐关心。”
虽然系统说不会暴露,但她也不想多事,而且……冷着脸还挺方便。
“哦,”琥看起来也没怎么在意,自顾自地说:“傅重山那家伙也就厨艺能看,说话做事让虎难受的很。”
卫其欢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那个琥或许是她的自称——她还是从通玉上知道的她的名字,随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琥看这小幼崽还挺听话,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那家伙总想独占师尊,所以,我们也得给他找不痛快!就从蹭饭开始!”
听到前半句,卫其欢心猛地一跳,等她说完,又默默盯着她,心说:到底是谁被美食迷倒了啊。
但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她也点了点头。
说完她就走了。
就走了?
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三秒,放弃思考,继续往自己屋里走。
本来是想问问师尊关于外出的事,但现在,她还是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等等!”
卫其欢心咯噔一跳,才反应过来,还是琥的声音。
她看着琥毫无歉意也无人性的金色虎瞳,忍住叹气的欲望,道:“师姐还有什么事吗?”
“哦,见面礼,师尊让我给的。”
这才是她本来目的吧?到底是谁被美食迷住了啊喂!!
不过……她看着那掌心里的一颗金光闪闪看着就很贵的珠子,问了一句很傻的话:
“这是,给我的?”
而琥也果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直接塞进她手里,得意道:“师尊夸我爱护师妹哼哼~这可是我花大力气搞来的,送你了!”
说话时,她神情颇为神气,话中也带着自豪,长相的成熟丝毫掩盖不了那股纯稚,反而让见惯了复杂的卫其欢有些触动。
好像,她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人……?
“谢谢师姐……”她低喃。
“这是元婴期瞳虎的眼珠子,别被骗了低价卖出去啊。”说完琥就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知道是眼珠之后,卫其欢一惊,手轻了些,接着又握紧,生怕跌坏了,仔细看看这像是纯金的珠子后,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都是金色的眼珠,但没有师姐的好看,琥的眼珠,像是金色的宝石,晶莹而多彩。
还是说,是因为这个眼珠已经被挖出来了?
「那个眼珠子,和刚才那只瞳虎是一脉的,刚挖出来没多久。」
系统开口,言外之意是琥杀性难移,毫无人性。
卫其欢没什么感觉,先不说只是一脉而非血亲,就算是血亲,难道就没畜生?
只要原因足够充分,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更何况这是弱肉强食的灵界。
未知全貌,就目前来说,她对琥很有好感,不过系统说的也是一个角度。
见她似乎听进去了,系统反驳的心也淡了下去。
可不能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它很怀疑上次卫其欢莫名被重伤,就和御沧门中的人(兽)有关。
卫其欢感受着那边传来的微末的情绪,心中闪过一念。
很模糊,系统并没有捕捉到。
收拾好波动的心绪,卫其欢继续刚才想要整理的思绪。
“卫其欢”16岁,她可不是16岁。
作为一个26岁的成年人,哪怕不是忙着求生学习,就是忙着复仇,也不会真的像个16岁小孩那么单纯——呃,也说不准,她记忆里的卫其欢还真称不上单纯无知。
总之,那个傅重山看师尊的眼神不对劲,加上琥说的,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家伙心怀不轨。
还有那一眼。
极轻,极快,几乎让她以为那是错觉,但其中那极度的不屑,否认了她的错觉。
他看到了她。
他在挑衅她。
疯狗一样,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心思龌龊?
入门第一课,就是修仙者的伦理道德,师徒是修仙界中最为亲密,也最不可僭越的关系。
入门不过两天,她就能感受到他就差被叫一声少门主的地位,那声“大师兄”,众人更是叫得心服口服。
若是这样的心思被旁人知道,从师尊到御沧门,会蒙受怎样的羞辱,他知道吗?
卫其欢的心像是被恶火烧灼,一股莫名的情绪堵在胸口,四处顶撞而找不到出口,只留下一阵一阵的闷痛。
那师尊呢?她真的没发现吗?
没发现他那肮脏的心思,没发现她偷窥的目光?
归澜不过是个游戏人物……
她,他们真的只是游戏人物吗?
她知道,不是的,但她此刻已经不知该如何排解,这股莫名而来势汹汹的,怒火。
……
这种情绪,是愤怒啊。
但她仍不知这名为愤怒的情绪从何而来。
越冷静,越思考,越愤怒。
这情绪愈发汹涌,竟衬得她那26年波澜起伏的记忆都虚浮起来。
她躺在床上,无神的目光注视着虚空。
【系统,你选的什么玩意?姓傅的这不是心有所属了吗。】
【这不在我考量范围内。】
【啊哈,意思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渣,败类,疯狗,畜牲,是吗?】
也,也没到这程度吧?系统根据世俗标准评估了一下傅重山的人品,平均线稍下一点,而它也不觉得卫其欢是道德水准超过平均线多少的人。
感受着她过于激动的情绪,它突然警觉,悄然安抚着她的精神。
实力下降,竟然连禁制松了都没感觉到,失策。
它一边加固着禁制,一边顺着她转移话题。
【不过名单上确实有有妇之夫或是——等等,你别打断我,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
系统突然感觉这真是个很烂的话题,如果她攻略策略转变了,失败了怎么办。
所幸她的道德水准如它所料是“薛定谔”的高——这是它从那个世界学的词——并没有关注这个。
【这么说,你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
【……只是模拟出的可能。】
它尽可能含糊道。
【那归澜,琥,御沧门,之后会怎么样呢?】
她们那样耀眼,除了飞升还会怎样?不知怎么的,她有些茫然,也没指望得到答案。系统不出意外地再次沉默 。
那股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连残渣也燃烧殆尽,连凉透的灰烬都不给她留下。
是啊,烧的是什么呢?凭空而来的火,总也得有燃料吧?
她的心仿佛空了一块,蜷缩着,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像从前在孤儿院,在破旧地下室,在亮如白昼的豪宅,在那些无眠的夜晚。
**
归澜确实不知道还有个小姑娘在后面看。
神识深厚也不是这么用的,在自己家也要时刻戒备那不得累死。
和秋如镜谈过后,她对那些潜在的隐患提起了些许警惕,但怎么想他们也实在威胁不到她的地盘。
吃饱喝足,她又开始思考。
全杀了?
万一,又一个“叶金庭”更快的出现,万一,她终于救下的人再次死去?
比得到又失去更可怕的是,本可以挽回却又再次失去。
血色的回忆像一把剑穿凿她的心口,她握紧桌角,捂住了鼓动抽痛的额头,尽力压制脑中杂乱的声音。
除非她十年间没日没夜地盯着杀,不然自然是不行的,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他们应该会吓到吧……
通玉震动,她喘了口气,微微睁眼,点开看,是崔九夷的询问。
她终于记起了某人的邀约。
目光停留良久,她决定先去卫其欢那里加固印记,无论如何,它那里越快结束越好。
反正人在崔九夷手里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至于怎么回绝?她从前不考虑那些,现在更不需要。
【饱了,不去。】
接着,她熟练地把屏蔽了的通玉扔进戒中。
还没到上课时间,卫其欢会在哪儿呢。
嗯?在屋里睡觉吗?
按理来说,她得敲敲门。
但现在毕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所以她悄无声息地直接瞬移进去了。
然后,四目相对。
哈哈,尴尬了。
这天缺是真缺啊,怎么还上小姑娘身呢?比她还不讲道理。
心情不好的归澜,和它打了照面,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
这话,系统听了都得觉得冤。
系统倒也没想上她身,不过是趁她睡着检查禁制,谁知突然窜出个人,它一时情急直接操纵她身体想先躲再说,谁知道这堂堂仙尊,偷偷摸摸进弟子房间?
归澜叹了口气,下次她得记得隐个身,这样天缺和她都能当没看到对方。
天缺装作不知道有人进来,她装作不知道天缺知道她进来。
她可没兴趣和这玩意飙戏。
她敷衍地开了个场:
“小欢,怎么醒了?我吓到你了?唉,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女子眉眼软下时像是一汪清泉,睫羽掩去半数眸光,那点歉意显得尤为动人。
动人?可笑,它可不是人类那种低等生物。
但它此刻不得不伪装成这个低等生物。
面瘫脸简单,但卫其欢在归澜面前可不是单纯的面瘫,它扯着皮囊,露出一点羞怯的笑容。
压着声音,细语道:“不是师尊的错,我本来也没睡着。”
哦?装得不错嘛,比之前好多了。
“没睡着?是身体还不舒服吗?我该早点看看你的,你现在还没筑基,这个强度的训练应该很疲惫。”说着,她坐到了她床边,“我来给……”
“不,不用了。”系统打了个哆嗦,陌生的触感,让它身上一阵不适,像是被柳絮或者绒毛之类的东西抚过——虽然它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感觉,但那种毛绒绒又难缠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触感。
“你是我的弟子。”女人正色道,握住了它的手,卫其欢不该挣脱,它也只能忍着难受,温顺地任她握着,她继续道,“我关心你,你接受就是了,怎么突然疏远了?”
它后背突然一凉,温顺道:“是。”
又抿出一个浅浅的,没那么僵硬了的微笑,补道:“谢谢师尊。”
“睡吧,我给你疏导一下经脉。”
它躺下,闭上了眼睛,准备继续检查禁制,意识却不听话地溜走。
嗯,这一处也没问题……等等这是什么感觉,手臂好舒服……它怎么会有手臂?
这里好像松了……等等刚才是什么声音,它叫了吗?那一定不是它发出的声音,它没有喉咙那种东西!
来了个几次,它就放弃检查禁制了。
它决定先把眼前这一劫度过去再说。
发顶被抚摸,有种直抵天灵的舒爽感,那种仿若交融的,温暖的感觉,让他几度在失神的边缘徘徊。
什么疏导,人类真会享受。
它本就虚弱,根本顶不住这种舒适感,很快也陷入了昏睡。
归澜若有所思。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太对又很对的事。
算了,管它呢。
她刚刚试着在天缺清醒的情况下,对印记进行了极其轻微的加固,值得惊喜的是,它似乎没什么感觉,对她的气息接受程度极高。
她猜测是因为之前链接过,染上了几分它的气息。
噫,这么一想,好像有点晦气呢。
算了,好用就行,神魂又不是垃圾或者物件,想丢就能丢。
说不准再来几次就能完成印记,甚至结契。
秘境之行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了。
心情好了起来,她起身光明正大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一阵不合季节的冷风与雪意,夹杂着几缕梅香,向她裹挟而来。
这个季节的中州还残留着几分冷意,但雪意已消尽,绿芽初吐。
不像南州,依然温暖如中州的春夏之交,人人穿着轻薄春衫,正是寻欢作乐的好时节;也不像寒州,正是最冷的时候,原驰蜡象,比雪域更像雪域,凡人多闭门不出,冷寂如死城。
而这寒州最冷的风,最冽的雪,被某人千里迢迢带过来了。
几声轻咳响起。
她面不改色,转身想要回到屋里,却突然被从身后拥住。
厚重的狐裘,裹着难以消尽的冷,尽数覆在她身上。
一只仿若冰雕玉砌的手,执一支怒放如血的绛仙梅,忽而出现在她眼前。
他偏了偏头,寒凉的吐息在她耳畔掀起一阵热潮,几缕松散的墨色长发蹭着她的脖颈,几乎要滑入她的衣领。
“今早上我看着它开的,漂亮吗?”
冷玉般的声音,裹着寒州的冷风,偏生带着南州小调一样的柔婉,春江水一样绕在她耳畔,亲昵又磨人。